第十八章 灵归
闷热蒸融的感觉迅速消散，凉风徐徐，眼前骤然忽明忽暗起来。
「赤火」消停了？
眼前的墓冢乱石瞬息间化为虚无，环身置处于茫茫白昼之间。
王络帆只得紧阖双眼，耳旁倏地驰来拉直的“经线”绷震的声响，这条“经线”听不见边际尽头，听不出升浮降沉。
一阵温热的触感传来，清香溢进鼻尖，除了“经线”的震鸣外，似有着另一种空灵的声音呼彻激荡。
“咳咳，咳…”
顷刻间，拉直的“经线”彻底绷断，王络帆重新掌控五感。
这…，这里是初见霍去病前的地道啊。
“…王络帆，王络帆？”少女见王络帆愣神呆滞着，轻声空灵的呼唤着。
王络帆费劲地晃着头，再度看见眼前的身影，视线徐徐清晰明朗起来。
那是一个丸子头女孩，身着素静的白色衬衣以及覆至小腿处的灰白色裙裤，可这并不是汉式妆容。
他顿时面容惊促，赶忙将被搀扶的右手抽出。
“你是谁！”他瘫在地上，全身的汗液紧贴皮肤，丧衣上布满泥垢。
“你没事吧，脑子不会晕糊涂了吧，本大小姐都不认识了？”少女绊嘴着，由于自小跟王络帆接触，从旁了解过古音韵，因此还是能够辨别出来他的话语。
她眸子迅速把王络帆仔细地照看了一遍，没敢轻易下手。
王络帆尘封已久的记忆被强行打开——
“喂，还能行么，我扶你起来。”少女蹙起眉。
“可否让我静静～”他放松下来，状态好了许多。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明明被困在星轨范围中不知多少岁月了啊。
——「赤火」没了。
——还有墓冢，也不见了，什么都没了。
——自己，这是回来了么，这不正是当初逃生的地道…
“我何时到的此处？”王络帆心有疑虑。
“你刚刚才爬上来的啊？是不是缺氧脑袋转不过来了？”少女蹲下身子，“我是谁，还记得吗？”
王络帆靠着墙壁撑起来，“杨…雪璐？”
什么叫我刚刚爬上来，那在大汉的那些岁月算什么？
——梦？
——这梦怕是太长，太真了吧。
也可以说，那么久的“梦”，其实……，只在一瞬间？
“呵呵，可我姓赵！…唉。”赵雪璐苦笑道，眼睛立刻蔫垂下来，阴翳苦闷，“算了，你这手上戴的又是什么？”
王络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赫然是自己左手上戴着的「环套」。
下意识地握起拳头，只觉得尺寸无比契合，甚至还有透气舒缓的感觉。
难怪刚才没有发现。
——真的是你吗，都是真的吗…
王络帆杵在原地，瞬间回想起那道韧挺英凌的少年，手指僵硬地牵动着上面的丝线，眼前凭空浮现出小篆字。
——「赤火」食指上挑，可照明，俱传导…无传导物，自动启用照明
他牵动的正是食指，此时指套上亮起微黄色的光，使整个地道都通明起来。
光的覆面性很大，但一点刺眼夺目的感觉都没有。
“哇塞。”赵雪璐惊诧道，她好奇地拨动着王络帆那两指间的丝线，“怎么做到的？”
“诶，不可…”王络帆护宝地往后一撇，但随即在她面前消失了踪影。
——「光影匿形」中指牵引，隐匿身形，已自动启用…
赵雪璐眼露惊疑，晃了晃手，立马又触有质感，粒粒零星的泥垢沾在手指上。
那怎么取消呢？
王络帆也看不见自己的身躯，下意识地继续挑动中指。
——封停「光影匿形」
他的身躯再次凭空出现，王络帆突发奇想：那能不能光隐藏「环套」呢？
「环套」颇有灵性的消失在他的手上，但王络帆还是能感受到「环套」的存在。
“看你这样子是没事了咯？”赵雪璐突兀地板正起来，一改前态，“走吧，上楼。”
赵雪璐没有太大的惊疑，去过多询问「环套」的事，而且好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王络帆默默跟在她后面上砖梯，随后才悠悠回复：“无碍。”
“你回话的反应可真慢呐～”赵雪璐转过头调侃，但身后之人愕然止步，浑身惊颤。
“怎么了，身体哪又不舒服么？”
王络帆蹲下身子，因为右腿难以支撑，所以将膝盖磕在地上，左手挥抹去灰迹。
地上隐露的痕迹顿时一览无余。
“这是…哪个朝代的字体？”赵雪璐也蹲下身子挨着。
“汉，…小篆。”王络帆双眼神黯，心脏瞬间如蹦极回拉着，扯得他又面目狰狞，脖颈青筋乍现。
他调整好呼吸，向着旁边面露担忧的赵雪璐低沉铮铮：“能否帮个忙？”
王络帆不顾指甲断裂，硬生生剥开面前的墙面，泥石坡落，露出圆弧状的表面。
“帮你挖墙？”赵雪璐有些犹豫。
赵雪璐刚下定决心，墙体已然空出一块，一触即散的灰烬泻落下来。
“并非如此，是帮我将「微星体」拿出来。”
赵雪璐双手摸着圆弧的球体往外拔“呃…，是这个吧？”
放下心中的疑惑，自己费了不小的劲，到头来手上还是沾满了泥。
她只觉得现在王络帆的语言模式有些古老。
“多谢，劳驾帮我拿着吧。”
王络帆小心翼翼地墙洞外扩，避免焚到不该焚的，手指每一次触碰到的墙体都直接化成灰烬，直到出现立藏着的「骐骥」。
把「赤火」封停，拿出被泥土包裹出的「骐骥」，用汉时的音韵口吻试探道：“骐骥一跃，志在千里？”
它长尾动了动，眼睛闪起亮光，自顾自地将自身鳞甲上的泥土抖落，姿态矫健的对视过来。
“寅，是你吗～”王络帆了然心中的答案，摊开手掌，「骐骥」熟练地踏上去，仰起头摆动示意。
他站起身，“走吧。”
赵雪璐实在是憋不住了，“你怎么知道墙里有东西？什么情况？”
“我…”王络帆一时语塞，手上的「骐骥」跃下观望起来。
“我不好解释，就好像…像在一瞬间里经历了数十年一样？”
赵雪璐眼神复杂，双手环抱殷紫相溶的「微星体」，“地上的那个，小篆，跟你之前眼睛里出现的字体貌似一致吧。”
王络帆点点头，拖步前跨，“之前我眼睛里确实有字。”
这给了他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她也能看见，这说明自己眼里的字并不是投射在视网膜上形成的。
因此，她通过光，就能“接收”到我眼睛里的字。
“行吧，走。”赵雪璐走出地道梯，上面是一处老旧的储藏室。
头顶的灯仍旧忽明忽暗，晃得难受，“真烦，不然用你刚刚那种光照明好了。”
王络帆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将「赤火」的照明功能启用。
“王叔叔他们要操办马你的“后事”等下就来，你先捯饬捯饬，换个衣服吧。”赵雪璐不知从哪拿出一套奇怪的服装。
王络帆不知所措的接过，颇有脱离世事的感觉，眸里传递出一个信息：这是什么衣服？
他现在就像刚刚出狱的犯人，与如今的社会严重脱节。
“万圣节嘛，刚刚好凑合凑合吧。”赵雪璐像是读懂了他的意思，说罢，手中的老年机骤然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