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乱起
等元乔收拾好,前厅的膳食也已经布置妥当,高羡坐在桌子前正在看一本兵书,见着元乔来了,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本。
“这碗醒酒汤先喝了。”高羡扬了扬下巴,元乔照做。“吃吧。”
元乔仔细的观察高羡的神色,与平时并无太大的区别,那应该就是没有生气吧。元乔有意无意的盯着高羡,手里的筷子无意识的搅着一个水晶包。
“不爱吃?”高羡挑了挑眉。
元乔低头,看见碗底七零八碎的水晶包,“没有。”元乔心不在焉的吃了一口,没尝出味道,大抵是心思不在吃食上的缘故。
“昨日,我是喝醉了酒胡说的。”元乔垂着头吃了水晶包,眼神却瞥向高羡。
“嗯。”高羡不语。
这嗯是什么意思,元乔心里有些发堵,难不成是真生气了?虽说这酒后吐露的是真言,但她与高羡本就是政治联姻,若他不快,会不会平白给明州惹来麻烦?转念一想,元乔又觉得高羡应不是一个为了这点小事情就迁怒于旁人的人。这样想着,元乔碗里的水晶包就更稀碎了。高羡眉头微皱,又看见元乔心不在焉的样子,想着应该还是在为她阿姐担心。但靖州祸端已起,生乱只是迟早的事。
高羡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发什么愣呢?”
元乔回神,只盯着高羡,她豁出去了,她可不想日日揣测别人的心思:“高羡,你我本是联姻,我从未想过会嫁来晋宁,山高水远的,我孤身一人,心里不情愿也是真的,但——但我既嫁了你,必会尽力做到侯夫人的本份。至于昨日出言不逊,你——你就不要生气了。”说完元乔长舒了一口气,有问题还是尽早说清楚的好,她微侧过脸偷偷用余光瞧高羡的神色。
景春心里一惊,扯了扯元乔的衣袖,怎的又直呼侯爷姓名。
高羡手里的动作僵住,随即失笑,这才放下手里的碗筷。
“你刚才便是在想昨晚的事?”高羡取了帕子擦拭着双手,“呵,你吃吧,我去军营。”说完高羡便走了,步履轻快,看着似乎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春儿,侯爷是什么意思?”元乔看着消失在垂拱门的高羡嘟嘟囔囔。
景春只摇头,她哪能知道呢。
元乔叹了一口气,不管了,她有些饿了,就当高羡没生气好了。
高羡出了园子,脸上还挂着笑意,早已候在门口的南寻见了,心里一阵诧异。“侯爷今日可有喜事?”
高羡这才回过神,正了正神色,“去军营。”
南寻摸不着头脑,牵了马匹过来,与高羡一道去了军营。
抵达军营的时候风雪才将将停了,副将贾复正在练兵场操练兵马,见着高羡来了,忙迎了上来。高羡抬手免了贾复的礼,抖了抖披风上的雪,“各地守军的军报到了吗?”
“到了,已经放在侯爷的营帐里。”贾复算是高家军里的老人了,父亲贾少林便是当年跟着老侯爷战死狮泉河的一员。他年长高羡一些,晋宁的大本营便是贾复在守着。
“与军报一并送来的还有各位将军为侯爷备的生辰礼。”
高羡掀开营帐的门帘,映入眼里的便是满当当的礼物,“他们有心了,收起来吧。”
“里面有一份礼是少真给夫人准备的。”贾复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取出来递给了高羡。
高羡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柄短小的匕首,刀鞘华丽花哨,高羡眉头微皱,又觉得有些好笑,他拔出匕首,匕首通体透亮,锋利无比,倒是个好物件。他想起元乔那温温柔柔的样子,想来不是个会用武器的,送柄匕首给元乔,似乎是少真才能干出来的事。
“这个留下,其他收起来吧。”高羡将匕首收好,放入锦盒中,交给了南寻,“一会带回园子。”
“是。”南寻应道。
高羡做到书案前,从一众的军报中找到了右北平传来的军报,那是冯清淮的军报,事关图禾族,高羡一向比较重视。更何况马上到了年关,图禾族怕是又要劫掠边境。
高羡看完军报,眉头紧锁,心里一沉。
“可是老冯那边出了变故?”贾复不放心,往年图禾都是在年关的时候多有异动,免不了会有几次冲突。
高羡摇了摇头,“并无异动。”
“那侯爷因何忧心忡忡?”贾复问。
“此前我让少真去右北平便是不放心图禾,往年图禾都会侵扰边境,今年却一反常态,反倒令人生疑。老冯也觉得有些不妥,已经乔装混入边境的耶罗城去查探。”高羡沉思了片刻。“年关过了,我们便出发前往右北平,你先准备着大军的物资粮草。”
“是。”贾复应道。
“侯爷,祁先生来了。”南寻端了茶水进来,随后而至的便是祁云山。
“风雪这般大,先生怎么来了?”高羡起身相迎,“南寻,去拿个炭盆子来。”
“无妨。”祁云山取下狐裘的斗篷,贾复连忙接过来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多谢将军。”
“先生客气了。”贾复恭敬回道。
“靖州之事,侯爷怎么看?”祁云山沉声问道,贾复在一旁斟了茶水,一杯递给了高羡,一杯递给了祁云山。
“祭章已确认陈其身故。靖州要起风云了。”高羡有些担忧。“如今祭章被困在襄阳城出不来,陈慈必然已经掌控了襄阳的兵力,陈昭在迎亲的途中,原本已经走到江夏郡沙陵县,他应该已经得到了襄阳城的消息,探子来报,陈昭已经折回汝南县,三日未曾有动静。”
“陈慈占了地理优势,陈其的兵力大多部署在靖州与台州的交界,如今陈慈掌控了陈其的兵力,陈昭便只剩他戍守在长沙郡的亲兵,他此刻唯有拉拢江夏与桂阳的郡守方能与陈慈匹敌。”祁云山说。
“江夏的郡守邓敏是陈昭的母族远亲,不足为虑,倒是桂阳郡守朱友明是个麻烦,就看陈昭能不能拿下他了。”高羡露出狡黠的笑容,陈昭若能拉拢朱友明方能与陈慈一拼。
“陈昭手上不是还有周彦的女儿吗?周彦不会为了女儿而投了陈昭吧?”贾复想到这里,又想到周彦的这个女儿算起来还是侯爷的大姨子,有些别扭的看了高羡一眼。
高羡抬眸瞥了一眼贾复,贾复有些尴尬的移开了视线。“周彦当做不出这种蠢事,他保持中立,方能为周元容争得一丝生机。”
“侯爷说得对,只希望靖州的内乱别祸害到百姓。”祁云山说。
“贾复,你传令给梁州刘章,让他多注意与靖州交界的情况,让他警醒点。”高羡吩咐道,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是,我现在就下去办。”说着贾复便起身退了出去。
正巧,南寻端了炭盆进来。
“劳侯爷费心。”祁云山伸手靠近火源,暖烘烘的有些晃眼睛,“侯爷与新夫人相处可还好?”
两人谈完了正事开始闲话家常,祁云山是知道高羡的原配夫人魏氏的,大抵是知道魏氏是带着圣上的使命来的,高羡与她并不太亲近,两人相敬如宾,也就是处处场面的样子。魏氏故去后,高羡又常年征战在外,没心思寻个继室夫人,如今将近而立之年,也未有个一儿半女的,他作为他的老师,多少也是有点担忧的。
“挺好的。”高羡神色缓了下来,明晃晃的炭火衬得眉目都柔和起来。
“我看这位夫人与侯爷甚是相配。”祁云山欣慰的笑着。“虽是周彦的女儿,但不像是有什么其他心思的。”
“嗯。”高羡似乎从未怀疑过元乔有什么其他的心思,毕竟她柔弱娇怜,在北境翻不起风浪。何况,府里人都说新夫人平易近人,对下人也都宽容,待他的母亲尊敬有加。元乔平时在他面前端庄贤淑,对他也是礼仪周到,做足了贤妻的样子,不过背着他,却是灵动娇俏的活泼少女。他记得有一次,他回府,隔着影壁,看见她与侍女在院子的花圃里面嬉戏打闹,那时英娘还提醒她注意身份,她却朝着英娘晃了晃脑袋,笑着说她知道了,但还是与侍女继续疯着,一点没有平时见着他谨小慎微的样子。
“侯爷在想什么?”祁云山问。
高羡回过神,“阿乔挺好的,就是——”与他相比,小了点,似乎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就是——”高羡有些难以言说,妥协的笑了。
“哈哈,侯爷家事,先生我就不多问了。”祁云山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