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噩耗传来
“飒—”
我启目定睛。
忽见一杆银枪刺来。
擒枪之人头戴凤冠,身着青衣,正是今夜郡主。
我欲躲闪,发现双腿深陷黑沼,犹坠千斤。
想要挣扎,臂膀也被死死抓住。
匆忙转头观瞧。
掣肘之人竟是风文与世子。
“噗—”
未及张口,长枪已穿心而过。
“贼子!拿命来!”
郡主的厉吼在无际的混沌里回响,卷起的怒火在殷红的虚空中游荡。
我大声反驳,才发觉喉咙处喊不出一丝动静。
口不能言,力不能用,只余下满脸惊惧。
突然,有一个身影在郡主背后现形。
随即,持一柄匕首从郡主颈前划过。
那身影鬼魅,恍惚间辨不清是男是女,那匕首锋锐,寒芒上未留下半点朱痕。
郡主瞬时瘫倒在地,而身旁两人却无动于衷。
我顿生错愕,疑心侧目。
身边两人已不知何时,变了模样。
左边那小厮看着我面带戏谑,右边李大眼对着我阴鸷冷笑。
贯胸长枪已经消失不见,身前郡主徐徐沉入深渊。
混沌正消解,虚空在冰裂。
脚下世界颤抖着、沸腾着、崩坏着。
我看到最远处有团黑雾,渐渐汇聚,渐渐清晰。
忽然,一束闪电击下,黑雾里跨出了无数幽影铁骑,呼嚎而来。
马蹄奔踏着晃动的地面,发出金石之声,兵戈摩擦着乌亮的铠甲,混着刺耳尖鸣。
我猛地双拳紧握,震碎全身枷锁。
而后将全部真气转作满腔怒火,奋力一吼。
“啊——”
“。。。”
“。。。”
这一吼,直吼得寰宇破碎,乾坤尽毁,眼里万物,顷刻间化成了飘散的青灰。
晴朗天光,终于再现。
脚下仍在止不住地摇晃,杂乱的话语一直萦绕在耳边。
“阿籍。”
“籍儿。”
“周籍你醒醒。”
我猛然睁开双眼,风羽一家三口正围在我身边,轻声呼唤我。
原来是一场噩梦,我出了一身的汗,就像刚从水中爬出来一样。
“你眉心的符文怎么变成绛紫色了?”风羽见我醒来,惊讶地问我。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未察觉异样,只感到此时体内澎湃的真气正在回溯。
风羽起身就要去找铜镜,可刚起身,就看到符文已经消失,便又蹲下了。
风羽父亲上臂系了白布,脸上冒着油光,显尽疲惫。
“伯父、伯母。。。”
我说话时,嗓子有些干哑,口中还泛着一丝血腥味。
“籍儿没事就好,我赶紧回去了。”
风羽父亲说罢,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迅速起身与家人告别后,快步离开,走时还提着包袱。
我转头看向伯母,苦笑着说我做了个噩梦。
伯母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理着我脑后的乱发。
等了一会,她才稍有吃力的站起身来,对我俩说:“快起来吃饭吧。”
我瞧见身旁椅子上,放了一套叠好的梨色常服,应是风羽的,我仔细穿好后,他又递来一个麂皮蹀躞。
我将蹀躞拽紧,把短剑横着箍在后腰,前后扭动一下,明显感觉比从前把剑插在束带中要便利许多。
他见我穿戴整齐,只说了声“走吧”,便出了门。
我有些不解,因为若在平时,他定要调侃一番。
但是他此刻的情绪,却是低落的很。
我见状紧跟两步,迈出了门。
八月的雨,来的紧,去的也紧。
雨后的清晨,碧空万里,气清神怡,只是已有了丝丝寒意。
我在水槽旁看着闷头洗漱的风羽,确实没了他往日的欢愉。
“出什么事了?”
风羽弓着腰,将嘴里的水吐掉,低着头叹了声气。
“唉。”
“父亲说,昨夜不太平,出了许多事。”
“什么事?”
“赶紧洗漱吧,一会坐着说。”
忽然他侧过头,小声说道:“倒是有你的一个消息。”
我看向他,抬了一下双眉。
“现在城里乱了套,已经没人顾着去抓你了。”
他语气平和,听不出是悲是喜。
“呃呜—”
一只飞鸟从头上掠过,发出一声哀鸣。
我抬眼望去,看到了巷子里的匆匆行人,和伯父没来及关上的院门。
“唉。”
风羽离开时,又叹了一口气,气息中溢满了忧郁。
这股悲伤的压抑逐渐升温,而我只希望,这悲伤千万不要关于我。
清口完毕,我又胡乱擦了把脸,快步去了堂屋。
伯母招呼我赶紧坐下,而风羽此刻,正看着手里的薄饼,眼中失了神。
我屁股刚挨着椅子,就急迫地问到:“伯母,昨夜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我的问题,伯母竟然瞬间润了眼眶,黯了眸光。
风羽把手中薄饼放在碟边,缓缓说了一句:“四千安澜卫出城,只回来了二十人。”
他已经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最后几个字出口时,还是带了抽颤。
我伸出的手,悬在空中,久久忘了挪动。
不信首先占据脑海,因为任谁也不会相信。
伯母拿了一双筷子塞进我的手里,我这才从错愕中醒来。
“谁说的?”
“吴六叔说的,他活着回来了。”
“他说什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说,世子他们依照军令北向勤王,在经过盘蛇峡的时候遇到了伏击,皆被屠尽。”
我听得头皮发麻,不愿相信,强撑着想从细节处寻个破绽。
“世子?他们?吴六叔没去吗?”
“去了,但是他说行军至第十天的时候,世子忽然要求丢弃全部辎重,全军急行,只留了两什人守卫辎重,吴六叔便是其中一什的什长,侥幸活了性命。”
“他们二十人守了十余天,未得新令,吴六叔心有疑虑,便领了两骑去探探情况。”
“结果刚进盘蛇峡,就看到了峡内的地狱景象,滚木礌石已经封住峡口,残肢断体散落一地,几乎每一具尸体上都插满了箭矢,眼前每个人的脖颈处,都被斩开了一道裂口。”
“世子也横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我不敢再问,只继续静静地听着。
“父亲说,如今这观海城中,家家戴孝、户户挂白,街巷旁哭嚎声震天。”
“去往收尸的队伍从昨夜出发,几乎塞满道路,不见断绝。”
“朗朗盛世,怎会遇到伏击?”
我仍不愿相信,又害怕不得不信,只能自问一句,以此去对峙自己内心的忧惧。
“可说是谁伏击的吗?”
风羽呆呆地坐着,没有应和。
伯母缓缓起身,说句吃好了,便匆匆出了院门。
可我看着满桌的早餐,却没见到有一处动筷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