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无眠,人心安。
离开堂屋,我俩迅速去洗漱完毕。
然后一同进了屋,开始熟练的分工协作。
他从床尾柜子的最下层,掏出两张草席垫在地上。
我在床头大柜中抱出一床褥子,铺在靠外侧的草席上。
他又去床边,折了他的褥子、竹席和被,提着一起丢向内侧草席。
我则半跪着打开矮柜,捞出一卷竹席展在褥子上。
随后又踮起脚,从伯母说的柜子最上层,拽出仍散着阳光味道的被子,放在竹席上。
我俩从小就喜欢一起打地铺睡觉,尤其是热天。
我俩还有个习惯一样,就是无论多热的天,肚子上不盖点东西,总会感觉睡得不踏实。
小时候,书院里还没那么忙,我和风羽也没那么多之乎者也要读。
王爷几乎每个月都会派车,接院长和夫子们进城讲学几天,我和风羽便会搭着专车一起进城。
每次在城门前,院长将我们放下,痛快的去玩几天。
等他们回去时,再把我们带回去。
后来,风羽父亲升了校尉,白天忙了,没时间带我们四处去玩。
晚上应酬也多了,经常半夜散着满身酒气来找我们絮叨个不停。
说到起劲时,还会把我们拽起来,被迫欣赏他在院子里舞弄兵器。
每次都得逼着伯母出来,提着他的耳朵进了屋,才能消停。
搞得我们哭笑不得,又烦不胜烦。
不得已,只能躲在书院里,安心学习了。
再后来,李将军来了,变了城守司的制度,风羽父亲领的兵多了,责任重了,也更忙了。
而书院里学子越来越多,院长没办法经常进城讲学,每月的专车也就没了。
我和风羽慢慢长大,学业越来越重,也都渐渐失了童心。
偶尔还会一起打地铺睡一晚。
只是睡前聊的,再也不会是花与虫儿了。
忽然,他开始加速脱衣服。
我见状心想不妙,赶紧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终究还是他快一步,滋溜一下钻进被窝。
我也没慢多少,紧随着躺下,裹紧了被。
“离灯近的吹灯。”
“后躺下的吹灯。”
“年龄大的吹灯。”
“当师兄的吹灯。”
“哈哈。”
“哈哈。”
“。。。”
“呼—”
诚然,现在的我俩,再也没有人会去谈论花与虫儿。
但我知道,它们还在,只是变成了我俩之间永远的羁绊。
“阿藉,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吧。”
“这事我还没想过,我现在只想洗清我的嫌疑。”
“那是肯定的。”
“对了,你说京城会是什么样?”
“我哪知道,估计又大又繁华吧。”
“听风文师兄说,京城的路上到处都是车,街上到处都是人,街边还有六七层高的酒楼。”
“吹呢吧,真能这么高吗?”
“那谁知道。”
“我还听他说,那皇宫有京城一半那么大,光皇上睡觉的地方,就跟整个王府一般大,还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你回头去了京城,不就都看到了,到时候写封信,仔细跟我说说。”
“你放心吧,肯定严谨地说,绝不添油加醋。”
提到风文,我又想起了郡主,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阿翎,你说王爷去世了,郡主现在肯定很伤心吧。”
“是啊,我走的时候,郡主把所有人都轰出去了,只留叶管家陪着她。”
“风文没留下吗?”
“别说风文了,就连京城特使和南泽王都一并轰出去了,那丫头发起疯来,真是谁都拦不住,这些长辈,从小就惯着她,这时候更是心疼她。”
“唉,那院长和风武他们呢?”
“院长带着师姐师妹们,陪风文母亲去了东市,风武带着其余人去城中找酒店先住一晚。”
“那风文母亲没事吧?”
“她老人家倒是没什么,只是她想着抱孙子的事,得再等等了。”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今天晚上的婚礼未成,郡主未嫁,要为王爷守孝三年。”
“这天杀的贼人,不仅害了你,还害了风文师兄。”风羽越说越气愤。
“为何要选在婚礼这天,为何要等到婚礼途中,哪怕晚一会。”
只顾泄愤,风羽一时间口不择言,但很快就察觉说错了话,赶紧双手合十,给王爷道了歉。
晚一会?早一会?
我忽然想到,给王爷备的酒菜,本来是要婚宴开始时才送过去。
只是因为我心中有些不可名状的烦闷,不想看婚礼,所以才提前去了。
那如果我没有提前去,而是在前厅等着婚宴开始,再等到看完婚礼,才去找王爷,那时王爷肯定就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毒发身亡了。
也就是说,按照正常推算,我应该是那个去前厅报告的人才对。
所以这本不是陷阱!
我瘪着嘴,仔细回忆那个人的长相,十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如无仇怨,也非陷阱,那他为何要跳出来呢?
风羽瞧见我捶着脑壳,看出我仍在想着今日之事。
“阿籍,想到是谁了吗?”
“没有,没有头绪。”
“遇到问题,不要急躁,首先应当由繁入简。”
这是刘夫子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起身,盘腿坐着,一巴掌拍在我的肚子上。
“对了阿籍,要不咱们明天先去问问刘夫子吧?”
我也几乎与风羽同时想到了她,她曾任大理寺少卿,因涉党争被贬官,后来索性致仕回乡,在书院里做了个逍遥夫子。
刘夫子在大理寺任职二十余年,以她的经验,一定可以给我些建议。
“可是我现在不好露面,怎么去找她呢?”
“那不难,明天我去找她说明情况,把她请家来不就行了。”
我稍加思索,便认可了风羽的办法。
刘夫子待我们这些学子,就像孙子女一样,如今我虽蒙了嫌疑,但我确信她不会疑我。
“啪啦,啪啦。”
窗外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棂上。
白天的闷热被洗刷一空,此时的屋内,甚至有些寒凉。
我腾挪身子,用被子裹住双脚。
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安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