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谁欲害我？
我把榻案向后挪了一点，然后单腿盘坐在榻上，俯身贴近王爷。
“府中有一人跟随本王三十余载，或可助你。”
“叶管家？”
“是，他本姓冉，叫冉无。”
“本王年少时，与他结伴游历江湖，同经生死，心若磐石。”
“他与我第一次相识时，自称阿俊，这世间再无第二人知晓此名。”
“我则自称阿俏，呵呵。”
王爷说起曾经，眼中有了光，只是此刻已由不得他去流连过往。
“你去找他，称他阿俊，他便会信你。”
“好，王爷，我记下了。”
“咳，咳。”
王爷咳出的血，已经变成红色，这时的他已气若游丝，应是等不到见郡主最后一面了。
榻案上的烛台里，红烛快要燃尽，火苗忽高忽低地跳动着。
他自己可能也感到了大限已至，用最后的力气把我拽到他的嘴边。
“孩子，转告他们，别伤心，我去，找他们的，娘亲了，他们，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
缓了一下，他又颤抖着双唇，努力的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句话。
“好孩子，对不起，请原谅，过去我。。。”
话未说完，他已闭上双眼。
我轻轻放下了他的手，用袖口抹掉自己眼中的泪。
虽与王爷只有片刻相识，但他对家族的呵护，对儿女的深情，都着实让我动容。
我徐徐起身，把金佩装入怀中。
想立刻去前厅，但看到王爷瘫倒的窘状，心动恻隐。
于是上前扶正了王爷的身子，将他的后背紧靠榻围，两腿盘于榻上，做禅定状。
看着此时的王爷，我不禁又红了眼眶。
生命定格的一刻，他威严的脸上，写了惆怅，写了不舍，还写了愧疚。
唉，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纵是这般英雄，落幕，却也只在须臾之间。
我退后几步，抚着怀中金佩，下定决心。
“王爷安心去，周籍守诺，此生护持叶家，死生不计。”
随后，我左手指天。
“此誓，对您而立，也对天而立。”
榻案上的烛火灭了，化作一缕青烟。
王爷半侧面颊从暗影中浮现，紧抿的双唇，还藏了一些释然。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暂束悲伤，要立刻将此事告知前厅。
刚到门前，竟听见十余杂乱的脚步声往寝房疾来。
打开房门，正看到郡主在抬脚前踹，这一脚恰好踹到我腿上。
她头上簪花凌乱，凤冠也向后倾倒着，却毫不关心。
我未来及说话，她先一掌把我推坐在地，径直向王爷奔去，扯掉凤冠，扑跪在坐塌前。
风文带着前厅众人紧随其后，匆匆进屋，围向王爷，只有院长与风羽在寻我。
风羽将我扶起，与院长一起将我护在身后。
我有些诧异，刚要开口。
人群外侧一小厮指着我大喊：“就是此人，毒杀王爷。”
说完就快速闪身，退到了人群最后。
众人转身，愤怒、疑惑、惊讶地看向我，只有郡主仍趴在王爷身上哭喊。
风武伸出手，薅住那小厮衣领，将他拉到身前。
“小贼，你胡扯什么！”
小厮颤抖着指着我，哆嗦地说：“小。。。小人亲眼所见，他。。。他在。。。他在杯子上抹了毒。”
这人细皮嫩肤，眉目清秀，举手投足，绝非小厮之态。
我全身气血上涌，出离的愤怒，想要上前辩解，院长却一沉肩，将我顶住，随后开口。
“此事蹊跷，小徒绝无害人之心，老夫作保。”
“我也作保！”风羽抢言。
“对！师兄绝不会做这事。”师弟师妹也纷纷说道。
风文此时表情却尴尬异常，不愿相信是师兄所为，此刻又必须和王府站在一起。
他看向我，面露忧愁，轻轻的问：“阿籍，怎么了？”
我挤出人墙，向众人解释。
“王爷中的是两刻红，我怎会有两刻红？”
众人听后稍有迟疑，南泽王则双目圆睁，脸生恐惧。
我又上前一步，两手摊开，接着说：“况且王爷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王爷？”
院长也上前一步，替我辩解：“是啊，小徒与观海王仅为初识，断不会相害？”
众人点头称是，风文一把拽住那小厮，愤怒的问：“对啊！你无凭无据，为何害我师兄。”
那小厮在风文耳边低声道：“我听到他对王爷说，为何要杀他父母。”
虽是低声说，但却清晰的满屋人都听到了。
此刻，我比满屋的人都更加惊愕。
我惊愕于他竟真是在存心污蔑，我不由得又近一步，指着他骂道：“笑话！”
“我这耳朵，能听到五十步内的羽箭声，还能听不到你躲在墙边偷听？”
我回头看向院长，希望他为我开言，但他现在脸上表情，讶异中带了些忧容。
“阿籍，王爷中毒，你为何不快来告知啊？”风文焦急地问我，想快些帮我将矛头转移。
“王爷阻拦，说有言相告。”
南泽王猛然大喝一声：“竖子，满口谎言，中两刻红的人，根本无法察觉！”
“王爷说他气血攻心，激发了这毒。”
我忽然觉得现在怎么越辩解，越混乱，底气慢慢泄了，只有言语还强撑着坚决。
那小厮昂着头，满面同仇之色，但嘴角却轻微抽动了一下，漏了一丝狡黠。
愤怒蒙蔽了心智，我又向前走了一步，放了狠话：“小贼，你敢害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噗通！”
那人猝然跪下，向我不断磕头，嘴中不断说着：“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又转身向郡主磕头：“郡主救我，郡主救我！”
郡主缓缓起身，来到风文身侧，发髻飘散，满面憔悴，双眼已经哭得红肿。
“父王临终前，说了什么？”
“王爷说。。。”
刚说三字，忽然想到王爷所托，皆是秘密之事，此刻都不能言明，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想要临时编些假话，又毫无头绪。
只能敷衍道：“王爷说一切都是命，请郡主和世子不要伤心，你们是他与王妃的骄傲。”
郡主突然怒视我，五官都变了形，眉心拧出一道深痕。
她扫视周围，看到了桌案上我的短剑，立即踏前一步，抽出短剑不由分说的径直向我砍来。
瞬间，寝房内所有人都惊立在原地，我也被惊得一颤。
郡主一剑挥下，我匆忙闪避，这一剑从我胸前划过。
她接着反手横斩，冲着我咽喉而来。
我此刻脑海中只在想着如何自辩，动作便也迟缓了起来。
剑到眼前我才反应，本能的抬手握住了剑身，鲜血登时顺着剑刃流出，滴在地上啪啪作响。
郡主与我四目相对，她怒气正盛，双目燃火，我却百口莫辩，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