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命与运孰重
风文向大厅拱手行了一礼。
随后走上大厅台阶对众人说道。
“我父深知陛下天恩，不愿城中子民再受倒悬之危，故由观海王引荐，携民归于圣朝。”
“上知我父大义，复拜为上卿。”
“可惜我父遭小人构陷，百口莫辩。”
“幸得观海王日夜兼程面见圣上为我父求情，终得以辞官归乡，保下全族性命。”
“我父。”
风文刚说两字，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只接着道：“观海王于我家恩深似海，余此生难报万一。”
“唉，怎奈天不假年，我父殁于归途。”
接着风文向院长身旁空出的座位深施一礼，转身言道。
“观海王知我遭遇不避人言，荐我至书院研学，至今已十年有四。”
“郡主与我自幼相知，亦有幼婚之约，婚期于下月四日，乃圣上去年钦定。”
“成婚后再立门户，望诸君勿复有赘婿之言。”
风文走向自己的食案，弯腰倒了一杯酒，举于众人。
“清雅之时，搅了诸君兴致，吾当自罚之。”
说罢转向院长，一饮而尽。
院长轻抚长须，点头称善。
会场气氛有些沉闷，学子们本欲畅言，但这风波过后，又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我看这边无事，便紧跑两步，随着几个人架着醉倒的詹苍城去西侧偏房休息。
他这嘴中此时仍呜噜呜噜地说个不停。
穿过花坛，行至小道。
“嗖—”
我竟听到有一枚暗器从后院长廊直向这边袭来。
这暗器力道浑厚刚猛，虽为钝器，却掷出了尖啸之声，发出之人应是个内劲凌厉之人。
内劲并非内功，是一种横练的功夫，乃外功门派立身之本，与经脉筑气之法截然不同。
书院作为东道主，若让人知道进了歹人，恐生事端。
我暗催波涛术，将真气聚于后肩，侧身抢前一步用肩膀硬扛了这枚暗器。
击中一瞬间我故意咳嗽一声，盖过了击打声，同时忍痛背手接住掉落的暗器，攥于掌心。
若非有千年内力护体，这一击定打得我骨透肉穿。
我给几人指了方向，便赶紧借故离开，去长廊搜寻。
长廊内没有发现，我看向后院，却见菩提树下，竟站着那个女孩。
腰悬短剑，负手观天，婷婷而立，一身霜华。
她也看到了我，但并不慌张，一魁梧身影从阁楼跃下。
二人汇合后转身从后墙跳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快步登上阁楼勘查，不经意瞥见有数千兵士正举着火把从城西军营向北开拔。
想到风羽所言，应是去演武的吧。
回到广场，听见风武在红毯上侃侃而谈，师弟师妹们拿着扫帚布袋立于场边，早已听得入了迷。
“是故得民心者得天下。”
“夫天子者，不念上天，不恤下民，灾异连年，饿殍遍地，却仍不思宵衣旰食，护持社稷。”
“这才引得天下英雄并起，吊民伐罪，换了天地。”
“好！”广场学子齐声喝彩。
风承最为卖力，风文只是应和，想来应该还是对刚才之事耿耿于怀。
“诸位同袍，会场沉闷，院长使我来为诸君助兴，适才冒昧一试，实为抛砖而引玉也。”
风武年长，曾两次代表书院赴会，又是举人身份，在四海学子中威望颇高。
“风武兄！”一玄袍书生起身走上红毯。
风武听到声音便已知是谁。
“哈哈，东山之玉来了。”风武转身向那学子行礼。
广场众人看到此人出场，并未意外，毕竟当今天下学子中，能与风武齐名的不多，此人便是一个。
玄袍书生姓古名山，字年山，东山书院学子，当今圣上外甥，东山王次子，与风武同岁。
因是皇亲身份，无法参加科考，但学识出众，不输风武，且待人慷慨守信，为天下学子共仰之。
“风武兄过誉，三年未见，兄之神采不减当年。”
“年山兄，你我间不必客套，既上了台来，定有高论。”风武稍退几步，敛手而立，独留这玄袍书生在中央。
书生向大厅行礼，转向风武说道。
“兄与我在东山城分别时约定，三年后在这观海书院争论命与运孰重，可还记得？”
“岂会忘记。”
“那今日我且喧宾夺主，兄请谅之。”
“兄方才所言，我亦深以为然。”
“正所谓有事之世易为功，无为之时难为名”。
“上无道，民伐之，群英烁空，此乃时也。”
“然群英烁空，也终需一天命之人领之，方可天下归心。”
“汉高祖出世赤帝入梦，一统寰宇，终秦末乱世；隋文帝临凡紫气亢庭，扫清南北，并百年裂土；唐太宗降尘双龙盘顶，荡平四海，创万古贞观，此皆天命所至，众望所归。”
“当今圣上，应龙缚身，奉天行道，领万民而诛伪君，此亦是天命尔。”
“是故命之所重，神人共知，诸君以为善否？”
广场众学子有的高声应和，有的在沉吟思考或相互讨论。
大厅内众人也在关注这场论战，那玄袍夫子此时捋着白须，已是喜形于色，院长却有些愁然，似是仍在忧虑风文。
古年山让出位置，风武向前两步，向众人行礼。
师弟将如何应对，我同在场所有人都一样期待。
“年山兄所言，我亦称善，然命之所至，皆源于气运加身。”
“鸿门宴中，张良苦心竭力；荥阳城外，纪信以命相抵；沁水两岸，高颎挺身而出，戈壁塞上，万岁单骑退狄，玄武门前，长孙无忌支大厦于将倾 ，秦王身侧，尉迟敬德挽雕弓如月盈。”
“东乡聚义，东山王草堂谋天下，恭城重围，观海王舍命投真龙，北国深陷，定北王妙计间匪首，大河鏖兵，寒霄王曼舞戮敌酋。”
“好！”未等风武说完，古年山已不禁喝彩，早忘了正在论战。
会场众人亦跟随交口称誉，宴席气氛升温，推杯换盏间，学子们也都弃了形象，坐姿散漫起来。
风武有意迟疑一下，古年山则心有灵犀，接着说到。
“暮云王十九道奇谋连施，诱敌深入绝境，沧澜王三百艘巨舰扬帆，惊醒榻上昏君。”
“漠川王一千骑飞将冲阵，踏碎皇城亲卫，南泽王二十万锐士挥刀，斩断前朝幻梦。”
“还有一人！”众人高呼。
台上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天下兵马元帅。”
而后同时拱手向天，敬称：“岐王，姬凌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