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合适
这场雨一直下得断断续续的，到了晚上也没有彻底停下来。
好在，蒋家虽然破败了，不过空房间倒多的是，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几人凑合住一个晚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晚上，外面雨还在下。
程瑶心事重重地和衣躺在床上。
芍药师姐变回了自己的本体，大朵的芍药花插在精致的花瓶里。
程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时不时就闪过白天看见的那团黑气，想起黑气在暴雨里左摇右摆的可怜模样。
只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团黑气又从她的袖子里溜走了。
桌上的芍药花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浅色光泽，程瑶知道，师姐这是入定了。
芍药毕竟只有五十多年的道行，一整天都用人形在赶路的话，到了夜里就会支撑不住。
程瑶起来喝了点水，正要重新睡下，门口忽然被人敲了敲。
“……”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谁啊？”
门外并没有人回答，程瑶正要去拿自己的剑，门口又被敲响了一下，这回响声落下之后，不等程瑶再问，门口竟然自己打开了，只是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有院子外头一阵白茫茫的雨幕。
这要是换了个胆子小的，碰上这种情况，只怕早吓得晕过去了。
但程瑶素来就胆大，这可能和她从小就能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关。
程瑶看了眼桌子上的芍药花，随手捏了个护身诀在她周围，带上剑就出去了。
她和师姐住的房间在中间，大师兄三师兄住左边，小五住右边。
刚才不知道什么东西敲了门，师兄师弟他们有没有听见？
然而，根本不等程瑶细想，冥冥之中，她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摄住了心神似的，指引着她出了房间，沿着门前的小路一路往前走。
周遭的雨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自动隔开了，一滴都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整个蒋家很大，程瑶像个傀儡似的，不知道拐过几个走廊之后，终于在一间房子的门前停下了。
她抬头，茫然地看着门口大开、黑漆漆的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程瑶茫然归茫然，她并不觉得害怕，因为她没有感觉到房间里面有让她觉得危险的气息。
程瑶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踏了进去。
屋子里坐了个人，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妇人，不过让程瑶惊讶的是，她竟然没有手脚！
妇人的衣袖下面空空荡荡的，裤管下也是空的，她坐在凳子上，看见程瑶，还有些不好意思。
“实在是冒昧，只是不得已之下，才用了这样的法子请姑娘过来，希望姑娘不要见怪。”
“不不不，不见怪！”程瑶赶紧道。
她已经猜出来了眼前的妇人是谁，这样貌，三师兄起码有四分长得像他的母亲。
程瑶吞了下口水，行了个晚辈礼：“您就是蒋夫人吧？晚辈见过夫人。”
“不过是一缕残魂心有执念罢了。”
蒋夫人看着程瑶：“家中一干老小皆被仇家所害，我一直放心不下我那孩子，怕他会被仇家找上，可人鬼殊途，况且我这副模样，怕那孩子见了伤心……”
她说着，眼眶里竟然流下了浅色的泪水。
“姑娘，有件事情我想求你帮个忙。”
蒋夫人说着，用力抬起自己的下巴指了指某个方向，“那里有个东西，你帮我拿出来。”
她说的是墙角的位置。
那里画了个很繁复的阵法，程瑶在蒋夫人的提点下，花了好半响的功夫才把阵法给解除了。
阵法一解除，一阵暗淡的光芒过后，方才还空无一物的地上，凭空多了个巴掌大的黑色古朴盒子。
程瑶拿起盒子过去，“夫人。”
“帮我打开。”
程瑶依言打开，这才发现盒子里的东西是一块手指长的白玉。
这玉通身都雕刻着很复杂的纹路，里头还隐隐有细细的光芒在闪烁着，仿佛有生命一般。
“这玉名叫‘聚魂’，乃是蒋家世代传下来的宝物。”
蒋夫人说：“当年就是因为这东西，我蒋家一家上下老小才惨遭灭门，只留了大刀一个活口。小姑娘，你帮我把这东西给他，告诉他，千万、千万不要想着给家人报仇，父母只愿他平安健康就好。”
“啊？”
程瑶想说，那她呢？结果还没开口，就看见蒋夫人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暗，最后她整个人也化成一片白色的光点，消失不见了。
“夫人？！”
程瑶愕然，她连忙凝神静心，可却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了。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已经停下，程瑶抱着盒子出去的时候，看见院子里站了个人，正是墨羽。
“小五……”
程瑶抱着盒子走过去，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股说不出的难过。
“我知道。”
墨羽看着她，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瑶瑶，我陪你去找三师兄吧。”
“嗯。”程瑶点头。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墨羽竟然牵着自己的手。
“……”
程瑶下意识挣了一下，她总觉得两人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再如从前那样手牵手的，有点不合适。
她一挣，墨羽就松开了。
少年眼底有几分黯然和受伤，不过这些情绪很快就一闪而逝了，程瑶并没有发现。
蒋大刀睡的并不安稳，他梦见了蒋家出事的那一天。
那天是父亲的生辰，家里张灯结彩地，准备好好给父亲庆祝一番。
蒋大刀却偷偷跑了出去，他听说山上有根已经成了精的小山参，他想去捉了来送给父亲做寿礼。
小山参精聪明狡猾，不过最后还是落入了蒋大刀的陷阱里。
他高高兴兴地把小山参精装进了乾坤袋，打算回家给父亲一个惊喜。
可万万没想到，回到家里，已经是大变样。
原先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蒋府仿佛人间地狱，从上到下都是死不瞑目的尸体，鲜血淌满了整个院子。
父亲和母亲都不见了，蒋大刀只在前院的地上，看见了母亲被人砍下来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