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炼气同道，借尔首级立功勋
雨幕连绵，江面水势汹涌，沙洲已被吞噬近半。望着周遭泡沫沸腾的江波，陈南心中忧虑丛生，若此雨再续一日，恐怕整座沙洲都将沉沦水底！
浊流携带着无数杂物，自上游轰鸣而下，涛声如怒龙咆哮，震人心魄。连绵暴雨令江水暴涨，江堤岌岌可危，此情此景，令人心惊胆战。然陈南已无暇恐惧，他目光灼灼，紧盯着随波逐流的浮木，渴望之色溢于言表。
浮木虽众，却似与他无缘，竟无一段漂至沙洲。难道真需他投身洪流，以身犯险？此行无异于自寻死路！
无奈之下，他转而于退水后的浅洼中觅食。此沙洲，沙石遍布，常为江水所覆，草木难生。然天无绝人之路，于少水之地，偶有野葱顽强生长，水洼间亦藏匿着小鱼、虾蟹，石下更有蛤蜊等贝类，鲜美可口。此地食物颇丰，唯需慧眼识珠。陈南未费多时，便收获数尾小鱼与十几枚肥硕贝类，更采得一把野葱，足以二人饱餐。
然而，望着手中的小鱼，他却犯了难。沙洲之上，寸木难寻，如何烹煮食物？对他而言，生食鱼贝并非难事，但宋雨薇身染重疾，能力大减，此时再食生冷，无异于雪上加霜！
总而言之，愁绪满腹！
陈南从未如此束手无策。他曾受过严苛的野外生存训练，以彼所学，眼前困境本不足挂齿。但携带病弱女子，一切便大不相同！病人需细心照料，稍有不慎，病情或会加重，而他，连一套干衣、一碗温水都无法提供！
头痛欲裂，确是如此。
江面又一浮木漂来，正对沙洲。陈南眸光一闪，紧锁其踪，心中默念：“来此…来此…速来此…”在他眼中，那不仅是浮木，更是火种，是逃离此地的希望！仅三息之间，他已心中有数：
此木直径逾二十厘米，无枝无叶，似经伐晒。如此巨木，即便浸泡江水，内里亦能保持干燥。捞起后，以灵刀削去外层湿木，再刮取木屑，以钻木取火之术，为宋雨薇煮一碗鱼汤…复又搜集浮木枝条，以浮木为基，制一简易筏舟，待宋雨薇稍愈，即乘筏而去，远离此地…
能在瞬息间筹谋至此，也算是一技之长。
可惜，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浮木未及沙洲，远处江面突现浓烟，一艘巡舟破浪而来。
陈南目力超群，远远便望见小舟上猎猎军旗…糟矣，竟是清军水师巡船！昨日暴雨，清军未能巡防，使他与宋雨薇得以安度风雨之夜，如今，这些不速之客却来添乱！
陈南惋惜地瞥了眼渐近的浮木，叹了口气，携辛苦搜集的食物，速离江畔，重返地穴。
此刻，宋雨薇已醒来。她面颊赤红，全身滚烫，神智恍惚，视线模糊。幸而意识尚存，见陈南匆忙而入，她勉强问道：“何事？有变故？”
陈南答曰：“清军巡船至。”
宋雨薇一惊：“确是清军巡船？你可看真切？此事非同小可，勿玩笑！”
陈南摊手：“吾似玩笑之人乎？”
宋雨薇焦急，汗珠渗出：“那该如何？我们困于此，无处可逃！沙洲狭小，他们若登岛，必能发现我们…我…”她欲起身，却力不从心，虚弱至极。终放弃挣扎，凝视陈南，坚决递上装有三万两银票的荷包：“你持此速逃，凭你水性，渡江易如反掌！速去，莫迟疑！”
陈南微笑，轻推回她的手：“吾岂是弃女而逃之辈。”
宋雨薇急切：“再不走，我们将无处可遁！”
陈南从容：“何须逃？船已至门前，何须逃？”
宋雨薇气结：“此紧急关头，你竟还想着他们的船？”
陈南道：“除船之外，他们有何物值得我挂怀？”思索片刻，取过荷包，“此物暂予我，自有妙用。”
宋雨薇已无力多言，勉力吐出二字：“速行…”
陈南换上新湿巾，替下她额上已温热的旧巾，轻拍其肩，低语安慰：“安心休养，我们不久即可脱此困境。”言罢，转身离去。
此时，巡船已抵沙洲，七八名清军跃下，持枪咒骂，显然对此差事不满。然此亦可理解，暴雨连绵，江水汹涌，巡船亦险象环生，恶劣天气下执行搜捕，无人愿为。但上峰严令，那两名“乱党”必须生擒或见尸，特别是宋雨薇，知府之死，若不擒获匪首，无人能向上交代。故此，这群士兵虽不情愿，也只得苦着脸出航，漫无目的。距陈南与宋雨薇跳江已过一日，若他们溺亡，尸身恐已漂至他处；若未死，亦不知所踪，寻之无门。故他们决定，草草巡视一番，顺流而下，便算完成任务，谁愿在此风急浪高之时卖力搜查？
然而，时运有时，挡也挡不住。甫登沙洲，他们便发现一可疑身影，小队即刻喝问：“何人？现身！”
那身影一颤，几乎要埋入土中。
棚长（相当于现代班长，清代新军一棚十四人）厉声道：“现身！再不出现，开枪勿论！”
士兵们拉动枪栓，咔嚓声中，齐声喝令：“出来！”
那人颤抖更甚，生死威胁下，缓缓站起，双手高举，哭诉：“勿开枪，勿开枪！”
棚长见其平民装扮，微蹙眉：“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人答：“我…我乃寻常百姓，祖辈皆在此捕鱼，昨晚船翻，我拼死游至沙洲，幸免于难…”
棚长冷笑，枪管直指其胸：“寻常渔夫，怎有如此体魄？”
那人辩解：“天生如此！”
棚长道：“吾亦天生！如实招来，你可是乱党？敢欺瞒，一枪毙了你！”
那人愈发畏缩：“我…我…”
一士兵不耐：“棚长，与其啰嗦，不如直接动手。此人年岁、体型皆与逃脱乱党相仿，管他真假，借其首级，换些赏银便是！”
众士兵附和：“对，上头未必知乱党模样，取其首级，编个故事，足可蒙混过关！”
显然，此类嫁祸取功之事，他们已非首次，经验丰富，竟围聚讨论如何让此人“成为”乱党，以首级换取丰厚赏金。激动之余，连巡船上的舵手也加入讨论。此等实功，乱党首级价值连城，更有晋升之机，自然越早参与越好。至于良心…
良心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