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漫漫仙途雨未歇
求仙问道亦无济于事，雨幕如织，六月的长江中游，恰逢多雨之季，空气里仿佛都能挤出水来。时运不济，他们偏偏在这雨季误入沙洲，幸而江水尚未暴涨，未将沙洲吞噬，已是万幸。
在宋雨薇虔诚的祈愿中，雨势时大时小，无休无止。那防水灵符布，终是抵挡不住雨滴的连番侵袭，一角垂落，雨水顺势而入。陈南急施法修补，却收效甚微，刚固不久，又复倾颓，雨水哗哗涌入，地穴变得湿滑不堪。他另寻一块灵符布，覆于其上，虽略有成效，却仍无法彻底阻隔雨滴的渗透。此等恶劣天气，即便是以灵符加固的洞府，亦难逃湿气侵扰，更遑论凡间砖瓦之屋，每逢夏雨，皆有此苦。
夜色渐深，雨势更甚，风起云涌，将压住灵符布的灵石一一吹散，二人瞬间便成了雨中落汤鸡。柴火已尽，他们只能蜷缩在地穴中，颤抖不已。起初，凭借年轻之躯，尚能抵御，但随着时间流逝，寒意愈发刺骨，虽不及冰窟之寒，却也难耐。宋雨薇的唇色已泛青白。似是悟出此地非仙家庇护之所，向仙祈愿亦无果，她紧紧依偎着陈南，欲借其体温取暖。陈南亦紧紧拥她入怀，此时男女之别早已置之度外，仅求能从彼此身上汲取一丝温暖，以度此风雨交加之夜。
至夜半，宋雨薇忽发高热。她体质虽佳，自幼习武，力敌数人不在话下，但毕竟是女儿身，连日奔波，又遭雨淋，铁骨亦难承此重。她呼吸间热气蒸腾，额间滚烫，陈南以湿布敷其额，欲降温，却收效甚微。
宋雨薇颤抖着问：“我……我是否将逝于此？”
陈南沉声道：“莫言胡语，你乃巾帼不让须眉，岂是轻易言败之人？”
宋雨薇苦笑：“可我感……感觉魂魄欲离体而去，恐难见明日之光……”
陈南紧拥她：“休得妄言！你寿元悠长，定能享九秩之寿。”
宋雨薇道：“若一生庸庸碌碌，纵使长命百岁，又有何意？我虽年轻，却已有所作为，在这暗无天日的国度，我如流星划破夜空，即便陨落，亦无憾……咳咳……唯憾未能亲眼见证我们的大业告成！”
陈南道：“故你需活，必须活下去。唯有长寿，方能见证你所追求的事业步步高升！”
宋雨薇无奈言：“吾亦愿，但力有不逮……”她微微推开陈南，手探入内衫，摸索一阵，取出一物，交于陈南手中。陈南握之，软绵绵似是储物袋。宋雨薇强提精神：“陈南，此袋中藏有三万两灵石的符券，可在多数仙门兑换，原拟革命成功后，用以招募弟子，组建仙旅，大展宏图，未料一夜之间，革命军败北……此财你收好，若我陨落，你务必设法前往香港，交付同盟仙盟！”
陈南心绪复杂：“你……”
宋雨薇打断：“勿言，听我言……此袋中有我信物，至香港醉仙湾，持信物前往宋府，可寻同盟仙盟分舵……务必让此财落入同盟仙盟之手，此乃海外仙裔之血汗……咳咳……革命未成，我已愧对他们，若不能归还其财，我死亦难安！”
陈南沉默片刻，笑道：“你去，我怎会去。青春年华，莫谈生死，你母闻之，必责罚你。”
宋雨薇咳喘不止：“你……你应我可好？”
陈南摇头：“我言不变，你去，我不去。你若真在此陨落，我便以此财逍遥人间，分文不还同盟仙盟。”
宋雨薇怒道：“你敢！？你若私吞此财，我做鬼亦不饶你！”
陈南道：“你生时我尚不惧，死后更不足虑……我直言，欲还此财于同盟仙盟，你须活下来，否则我真会挥霍一空！”
宋雨薇气极，恨不得以法宝惩之。然她深知，陈南此举只为激励她求生意志，若真有贪念，早已下手。此刻她高烧不退，方向难辨，以陈南之能，取她性命易如反掌，何必多言？
此人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思细腻。
实则，宋大小姐过于高估陈南，他确有贪财之心。三万两灵石，巨资也，足以豪掷一生。然智者从不坐吃山空，投资方为上策。橡胶仙股即将飙升，愚者方留财不用！他已决意，若宋大小姐真陨于此，他便携财前往上海，炒橡胶仙股，将财富翻数十倍，而后隐世！造反无财无器，岂能成事？同盟仙盟屡战屡败，皆因财力匮乏。手握百万灵石，召集万人易如反掌！
然，同生共死之情，他不能因财而盼其陨，只求仙祖保佑，令她速愈。至于康复后如何劝其投资仙股……
此事……
颇费思量。
倒是他的激将法略显成效，宋雨薇精神稍振，不再随时昏厥。陈南稍感宽慰，但仍蹙眉，苦思退热之法。
若在仙门，此等小疾易解，一粒丹药足矣。然此乃1908年，连最简陋的退热丹药亦无，只能焦急！
似感知其忧虑，宋雨薇轻声道：“其实……我不畏死，若畏，便不会投身革命。”
陈南赞同：“是，你无惧死亡。”
宋雨薇道：“我心甚欢……”
陈南一愣：“为何欢欣？”
宋雨薇道：“为国中有你这般青年而欢……你武艺超群，胆识过人，敢爱敢恨，无所畏惧……华夏儿女当如你，有你这般青年在，民族不灭！”
陈南沉默片刻，道：“宋大小姐，你确定非在逗我？”
宋雨薇情绪激荡，被他一言堵回心间，险些窒息：“我……我逗你！？”
陈南正色道：“你言辞确有逗我之意！”
地穴陷入死寂。
良久……
一声怒吼盖过雷鸣：“陈南，你怎不死！！！”
曙光初现，宋雨薇终是昏迷。她能支撑至此，已属不易，若非陈南相陪，估计，她早已昏迷不醒。
陈南试其额温，稍降，不似半夜那般灼热。人之体魄，实乃坚韧，非至虚弱，意志不垮，小病难摧。即便如此，亦是棘手，他手无灵药，无法施治，连一碗温水亦无法给予——柴火已尽。
必须尽快离开此地，否则她恐真将陨于此。
只是，如何离去？
天明，陈南让宋雨薇躺于湿草席上，自己则出穴至江边，察水情，寻是否有浮木漂至沙洲。
他所求不多，只需一二浮木，便有法带宋雨薇逃离此地，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