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又哭又闹

    周碧璇回国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我一次都没去见她，只是小凤每天会将三餐送进去，周先生也没有去见她，他现在的身体越来越差，整日躺在床上，三餐都是我带去给他，我暗自叹息有钱就是好，每个房间都有卫生间，这要是在孤儿院不出房间是根本不可能的。

    刘叔又回到了周家，回来后便经常去周碧璇的房间里，偶尔见到了我也是一脸的愤恨，但他也不愿意和我多说什么，只是将我那天早上和周太太前后去过健身房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在周先生面前说，所以我也将他每天都在周碧璇房间中呆三四个小时的事情提了一下，他便不再多说了，不过看我的眼神更加愤怒了。

    周先生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他多花点时间关心周碧璇是应该的，但刘叔的脸色猛地惨白起来，很快便借口要忙出去了，我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毕竟我也拿到了周碧璇的亲子鉴定书，她是周太太的女儿，却并不是周先生的女儿，我猜周先生早就已经知道了，这才费了这么大力气来找我，但我依旧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不过这些不明白的地方也很快要有解释了，周碧璇去监狱中探望过周太太后，晚上敲响了我的房门，我开门见到的是眼睛肿成了桃子的周碧璇，她第一次脸上没有那些嚣张跋扈的神情了，看了看我不说话，我侧身让开后她就直接走了进来，坐在了窗边的那把椅子上，我看了看她身后没有其他人，便关上门坐在了她旁边。

    周碧璇不喜欢在我房间喝茶，所以我也不想浪费水资源，见我没有想要说什么的意思，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自言自语一样轻声开口：“你恨我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何她会这么问，我的确不恨她，我母亲出事的时候她才一岁，这件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又为何要恨她呢？但是她却觉得我好像在撒谎，手指都攥的发白了，愤恨的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我恨你。”

    我不是很理解，毕竟在她的角度看这件事和我全程应该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受害者，除非刘叔在她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什么，但我肯定是不认的，所以我一脸的不知所措：“恨我？为什么？”

    大概是我眼神中的无辜激怒了她，她好像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突然滔滔不绝起来：“都怪你，都怪你妈当时不让我爸爸妈妈结婚，我妈妈才做出这种事的，都怪你们出事，我妈妈才被抓的，都怪你们，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翻出这件事，都怪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过去呢？”

    我有一丝震惊，合理怀疑起她的精神状态，此时的周碧璇就像是一个躺在地上打滚耍赖的小孩子，口中满是不通顺的胡言乱语，将所有的情绪都用哭泣喊叫来表达，将所有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都视作错误的，并不去理会那些事的前因后果。

    我本来是想和她好好交流的，如果她哭泣叹息我就略加安慰拉近距离，如果她情绪失控我演一下那柔弱可怜的小百花，为下一步做个铺垫，但没想到她会像个孩子一样只是哭泣耍赖，所以她此时的态度让我十分无措，只是将桌上的纸巾递给了她，她接过了纸巾，嘴里继续哭喊着都怪你，却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我扶额静静地看着她，若这是演技也太差了点吧，她总不会不带任何目的来找我撒娇吧？

    可惜她的确是如此，一直到用完了一整盒纸巾，我没有要去拿新纸巾的意思，她大概也是觉得来哭闹一番没什么意义，竟然起身就回房间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一垃圾桶的纸巾目瞪口呆，我突然觉得有一点看不懂她了，既不是幼时舞台上璀璨的少女，也不是周家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却像是一个突然失去了父母的孩童，就像我当年一样，我摇了摇头，看不懂就先不看，周家的关系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第二天中午我去餐厅取周先生的午餐时，周碧璇竟然坐在餐桌旁，最近三餐都没有人在餐桌上吃饭，餐厅都显得冷清了不少，周碧璇抬头看了看我，双眼的红肿已经好了很多，我拿着张哥准备好的午餐转身离开，周碧璇突然叫住了我，对我说她妈妈想要见我一面，我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晚上我回到自己房间时周碧璇已经等在门口了，这次她没有哭闹，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问：“我可以进去聊聊吗？”

    我点了点头，她再次走进来坐在窗边的位置，夏天炎热我没有拉窗帘，屋外是层叠的树影和打在上面的绿色灯光，同样是将树叶照的绿油油，晚上的灯光总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而阳光下的树叶却是那么生机盎然。

    “妹妹，你有什么事吗？”这是周太太进去后我第一次喊她，周碧璇却突然红了眼眶，我有点害怕她又开始哭闹起来，我可还要抓紧时间复习功课的，哪有时间天天哄孩子啊，好在她只是揉了揉眼睛并未落下泪来。

    “对不起。”她抬着头看我，却说出三个我想不到的字，我心中猜想是她知道了什么还是有人和她说了什么，静静地听她继续说，“我想了好几天，根本不敢相信，我以为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去陷害我妈妈，我以为我妈妈是被威胁了，我以为是爸爸又找了什么小三小四容不下妈妈了，我以为”

    我见她似乎有要长篇大论的意思，叹了口气给她倒了杯水，普通的白开水，毕竟她也不一定喝，我不想浪费，但她拿起来就喝了，好像喝下了什么吐真剂一样，开口又是滔滔不绝：“爸爸一直特别忙，家里一直只有我和妈妈，小时候我发烧了，我妈妈嫌保姆做的清汤面没营养，非要亲自给我做一碗炸酱面，差点把厨房都给烧掉。她对我特别好的，不，不光是对我，她还喜欢带我去捐款，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们捐款，还会让我去慈善晚会弹钢琴，还带我去孤儿院送过礼物，还帮助过好多人，她对别人也很好啊，她一直都很好很好的，她怎么会做出，做出这种事的？”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将旁边的碎发沾成了一缕一缕的，她整个人也像是沾湿了的柳枝，让人看着心生怜悯，不过我此时不知她的目的实在是怜悯不起来，只是一张张的给她递纸巾。

    “我想了好多，我本来还给她带了礼物，我还给你们都带了礼物的，没想到回到家她不在，刘叔说她被你关进监狱了，因为，因为很多年前已经过去的事情。”周碧璇嘤嘤哭泣，丝毫没有看我一眼，原来刘叔说的是被我关进监狱的，有意思，他猜到了多少呢？

    至于礼物我突然想起来了，赵浩的确有每天给我发照片，还会讲每天他们都遇到什么好玩的，这几天太忙我都没看，但每张照片上或多或少的都有周碧璇“碰巧”出镜，不是搭在赵浩胳膊上的手，就是突然露出的脸，赵浩都解释是每次他拍照周碧璇就会凑上去，我只是回了句恩。他们回来前周碧璇也给我发了几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酷似她和赵浩的编织玩偶，都绣了两个z字，说是要送给我的礼物，可惜她回家就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这礼物也没机会送我了。

    “我真的好恨你，我说我想杀了你，刘叔说让我不要冲动，他说他会为我主持公道，还我一个真相，让我不要伤心，相信我妈妈，刘叔也是个好人，我也想相信，但我还是没忍住，我，我瞒着刘叔去监狱见了妈妈。”周碧璇依旧哭泣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将刘叔卖了个干净，我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感觉她没有这个智商，只能压下疑惑继续递纸巾。

    周碧璇用纸巾擦了擦眼泪，不愧是大小姐哭起来都不会大鼻涕糊一脸，我心里给比了个大拇指，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只顾着一股脑的讲着：“但是，但是，我妈妈说，不是那样的，那些事是她做的，她说那时她鬼迷心窍了，做出了不像她的事，但是，但是的确是她做的，她还说她对不起你，想见你一面，当面和你说对不起。”

    周碧璇脸上露出羞愧的神情，大概她也觉得对我有了一丝丝愧疚？我内心无比好笑，怪不得我说不恨她她不信，大概是被刘叔洗脑后以为周太太是被我陷害，这个被陷害之人突然认了一切，这巨大的反转让周碧璇原本的愤怒之情竟然转变成了愧疚吧，虽然我不想也不需要这个愧疚。

    “如果这就是周太太的希望的话，我会去见她一面的。”我递上最后一张纸巾，心中希望周碧璇能看到我已经空了的纸巾盒，赶紧停止为我的垃圾桶制造蓬松垃圾吧。

    “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她？”周碧璇擦了擦眼角终于逐渐停止流淌的泪水，有些担心的看着我，“她已经很难受了，她已经知道错了，她变得一下子老了很多，你能不能不怪她，能不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原来又哭又闹了这么久就是想让我一句原谅给周太太求个心安，可她做了那些事就算我原谅了就能直接抹除吗？当我母亲被撞飞出去的瞬间她心安吗？当她弥留之际看着不知要遭受何种待遇的我她心安吗？她的身体还带着温度就被抛入淤泥之中她心安吗？凭什么现在一句话就要让她的仇人心安呢？我不禁感到好笑，更何况，以周太太的态度，她找我要的恐怕不是什么心安吧。

    但我什么都没有对周碧璇说，就让她再做几天天真无邪的大小姐吧，虽然我对她的确没有恨意，但我并不打算让她能够在周家的漩涡中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