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是你外婆
客厅角落的木板上铺着张毛毯，上面盖着一床破旧发黄的被子，在被角的左侧有两个拳头大小的洞，内里的棉絮都露了出来。
洞口不是撕裂状，是那种从里向外呈现放射的，边缘有几层锯齿，更像是被老鼠咬破的。
穆黎的心被揪起，差点喘不过气。
李凤芝微低着头，还残留着一丝庆幸，幸好老太婆不在家。
“外婆呢？”穆黎不打算跟李凤芝虚与委蛇地浪费时间了，直点主题。
“什么外婆啊？她不是在医院里待的好好的吗？”
看她装傻充愣的样子，穆黎简直作呕，“李凤芝，我已经去过医院了，还装什么？！”
李凤芝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涨红了脸，指着穆黎的鼻子骂。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家教！有直接叫长辈名字的吗！我是你舅妈，一点规矩也不懂！”
“呵，你这样对我外婆，你们扪心自问，你配当一个儿媳吗？叶强他配当一个儿子吗？！”穆黎指着那个简陋的床，眼里充斥着红光，“自此以后，我外婆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叶强这个儿子！”
“我对她怎么样了？我是没管她吃啊还是没管她喝啊，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哪里做的不够格了？”
穆黎不想和她纠缠，“你不愿意照顾外婆没关系，我把她接回家。我来养她！”
李凤芝瞥了她一眼，冷嘲：“你养她，她巴不得赖在我家不走！榨干她儿子的最后一滴血！”
“你到底说不说？她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我一天到晚的，早上上班完了晚上还要照顾老小，她自己长了一双腿，往哪去我还能一直盯着不成？”
穆黎气得上去揪住她的衣领，眼里是无边的狠厉：“你说不说？”
“外婆她下午……自己出去了，说要去外面逛逛。”在一旁叶天浩突然出声。
穆黎手上一松，立刻冲到叶天浩的旁边，紧紧盯着叶天浩：“她有没有说她去哪了？”
叶天浩想了几秒，摇摇头。
“李凤芝我告诉你，要是外婆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们家没完！”
“砰”的一声，穆黎摔门而出。
夜幕像是散开的墨汁，把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都晕成黑色。
路边有挽手漫步的情侣，有三五成群的好友，有推着婴儿车的一家三口，整片街区都洋溢着简单而浓厚的幸福。
与这种舒适惬意格格不入的是一声声惊慌急切的呼唤。
“外婆——外婆——”
穆黎把小区里的人都拉着问了个遍，没有一点线索，毫无头绪，只能在马路边撞撞运气。
“你有没有看过这个老人，白头发，六七十岁，大概这么高，拄着一根拐杖。”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老人……”
“你好，打扰你一下，请问你看过这个老人没有？”
……
穆黎举着手机里外婆的照片给路人看，像只没头的苍蝇，一个一个地问过去，得到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
外婆年纪大了，之前一直就在农村，不认识几个字，又不会使用智能手机，如果失踪了就连警察局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她在原地急得直打转，脑子里不断涌出那些买卖器官的新闻，外婆口袋里也没多少钱，要是被人贩子盯上……
慌乱中脚下一滑，穆黎跌坐在地上，无助地想要大哭一场——
突然手机响了。她急忙接起。
“你好，请问是周春莲女士的家人吗？”
穆黎紧紧握住手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是！是！我是！”
“她好像走丢了，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们在黄陂南路359号，建丰银行边上。”
穆黎立刻拦了辆车，朝着地址飞奔而去。
–
郝子瑜颇为无奈看着面前的老人。
她本来好心地把老人送到了楼梯口就以为是日行一善好事做到底，菩萨都要给她发牌，宣布她功德圆满了——
没想到刚从小区里走出去，不到几百米的距离，她察觉到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人。
她心头微震，以为是变态，急切地想要摆脱掉跟踪，忽然看到旁边的公交站牌，想也没想，就坐上了公交车。
哪里知道那人也跟着上了车。
车里人多光又亮，郝子瑜回头，想要看清变态跟踪狂到底长着什么一张脸，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苍老脸孔时愣住。
“奶奶？怎么是你啊？”
老太太一脸的不高兴：“黎黎，怎么乱叫啊，我是你外婆。”
郝子瑜睁大了眼睛，看来这位老婆婆好像脑子有些不清楚了，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外孙女。
郝子瑜挨着她坐下，想要回拨之前的号码。
老太太一把抽过她的手机，苦口婆心地劝诫她：“少玩点手机，对眼睛不好。”
郝子瑜无奈，耐心地和她解释自己不是她的外孙女。
老太太脸拉的老长：“我都多大年纪了，能认错自己的外孙女吗？你别骗我了，你就是黎黎！”
眼前老人的心智还不如十岁的孩子，和她争辩时自寻烦恼，郝子瑜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是黎黎，手机可以给我吗？我去打个电话。”
老太太嘟起了嘴，握住手机不放，“就因为你总是玩手机，眼睛都坏掉了，小小年纪就戴着眼镜。”
郝子瑜只好作罢：“好，那我先不要了。”
“这样就对了！虽然你学习好，但也要注意不能驼背盯着书看，你看你小小的年纪，个总是长不高。”
郝子瑜愕然：这老太太眼神可不太好，我还不高呢？当初高中男生就没几个比我高的。
看她安分下来，老太太用五指作梳，一缕一缕地顺着她的头发，自顾自地说道：“还好这头发随我随你妈，黑亮黑亮的，又浓又密。”
头皮上被人轻轻按摩着，郝子瑜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耳边是轻缓的低诉，一下一下地钻进她的心房。
像是回到了童年，那时爸妈没离婚，家还没散，奶奶也还在世，她躺在凉席上，奶奶在旁边给她扇着扇子，嘴里哼着舒缓动听的民间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