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表白
徐知仪不记得自己在原地怔愣了多久。
只知道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沈怀固已经醒了。
彼时沈怀固睁着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想要去端碗粥过来，沈怀固却说：“现在没什么胃口。”
于是她便没有了离去的理由，只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弹。
沈怀固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离自己那么远：“发生什么事了？”
徐知仪犹豫再三，还是问：“我和殿下，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见过面？”
“是。”
沈怀固承认得很快。
难道是因为，自己梦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吓到徐知仪了？
他又道：“上元灯会后我寻你，只是为了报恩，并没有龌龊的心思。”
“我知道。”
徐知仪有些哽咽。
她一直觉得，沈怀固虽然对她好，却没有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一开始骗她，要获取长公主的信任，反而让她觉得心安。
她从未见过没来由的好，便时刻告诉自己不能落入陷阱。
即使在来北地时已经动了心，她也不想宣之于口。
天知道，为何她会将那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殿下为何不告诉我？”
沈怀固有些不明白：
“为何要告诉你？我一直觉得，若你不记得，便说明对你而言不重要。与其让你想起没那么好的回忆，还不如再创造些新的。
而且，幼时的一面之缘并不能作为一见倾心的证据。我喜欢的，是完完整整的你，是灵动鲜活的你，而不仅仅是小时候救过我的你。”
既然徐知仪已经想起来，沈怀固也就没有打算瞒着。
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想的，虽然心里多少会有些酸涩，但他相信总有一日，徐知仪会因为其他事情而喜欢上他。
过去的回忆如果有，那是锦上添花，如果没有，也不能成为阻拦的绊脚石。
徐知仪抹了抹眼角浸出的一点泪花。
“殿下以前说过的话，还作数么？”
“作数。”
沈怀固不假思索地回答。
若不是刚退烧的身体绵软无力，他一定要抱一下徐知仪，以确信这不是个梦。
徐知仪似乎看穿了他所想，轻轻拥了一下。
推门进来看诊的陆大夫啧啧啧了两声，随后自认为妥帖地关上了屋子的门。
两人都吓了一跳，刚升起的那点绮丽心思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午后的阳光依旧没什么温度。
徐知仪和沈怀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后者总是盯着她瞧，好像怎么也瞧不够似的。
徐知仪有些不乐意，便故意换了个方向坐着。
于是沈怀固也换了方向坐着。
要不是陆大夫说，病人的心情对于恢复也很重要，徐知仪真想现在就回房去。
她坦诚后，就觉得心中一直闷闷的。
星罗城里，沈怀固说一不二，众人也不会抱着敌意的目光看她。
可一旦回到京城，那些目光都有如实质，想要将她剥皮抽筋。
沈怀固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让她不要太担心。
徐知仪嘴上应承，心里却想着，连追杀的人都还没搞清楚，这日子真是不好过。
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沈怀固道：“是皇后。”
徐知仪愣住了。
虽然知道他们母子关系没有那么好，可沈怀固这样斩钉截铁，还是让人吃惊。
做母亲的做到了这样的地步，无论是不是真的，都可以算作是一种悲哀。
沈怀固见徐知仪没说话，还以为她是不相信，便自嘲地笑了笑。
“我与母后的关系，一直都只能算是表面和谐。我感念她把我养育这么大，却也不能接受她插手我的生活。其实在这之前，我就觉得父皇突然让你出来太过离奇，只是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而已。”
是啊，无论是关系再怎么一般，做孩子的也不会第一反应去这样揣测。
徐知仪无言，但却回握住了沈怀固的手。
那意思很清楚，表示无论如何，她都愿意站在沈怀固这一边。
徐知仪不是那种下定了决心还要畏首畏尾的人，对她来说，既然选择了去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从前她没想过要和沈怀固在一起，如今既然想了，就不能只依靠沈怀固一个人。
这段日子里，黄金垂柳她们一定会好好照看她的书铺，等她回去后，可以动用的资金只会更多。
而且，好歹她也能算个巾帼英雄，不给点额外的奖赏，怕是不合适吧？
只做书铺的生意，范围面还是太窄了，她想着回去后，做点吃食或者胭脂水粉的生意。
至于具体要找哪些人手，她还没有确定。
陆大夫正要给沈怀固复诊，就看见徐知仪笑眯眯的样子，索性打趣了一句：“我看二人感情甚笃，何时邀我喝一杯喜酒？”
徐知仪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怀固就心情颇好地抢答了：“眼下还不能，至少不能委屈了她。不过到时，一定请你喝一杯。”
“年轻人恢复得就是快啊。”
陆大夫诊完了脉，说沈怀固恢复得很好。
徐知仪不由得笑道：“我看陆大夫您年纪也不大啊？”
“要说大，那确实不算太大，只是前半生经历的事情太多，总觉得世事无常而已。”陆大夫摸了摸才刚长出来的胡茬。
要说对此不感兴趣是不可能的，但既然陆大夫没有主动说，徐知仪也就没有开口问。
城中早已过了前三天免费领粮食的阶段，如今大家每日都干得热火朝天。
江二每每在外维持秩序，都怕他们修建护城河的时候太用力而累着。
他虽然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却肉眼可见的活泼了起来。有时候，一个人心里埋藏着太多事情，又不愿意对外交流，实在容易憋出病来。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精气神，一旦有了精气神，便是有了希望。
吕修远最终还是被挂到了城头。
百姓们正从大难里恢复元气，哪里舍得丢烂菜叶子，只好每人路过时都朝地上恶狠狠地吐一口口水。
彭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好在他倒是机灵，主动把家中物资全部捐献了出来，每日脏活累活抢着干。
时日一久，百姓心中的怨气也就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