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读书
回皓雪阁的路上，侯夫人自然是一句话也没和徐知仪说。
徐知仪还乐得不用敷衍她呢，自然没什么不快。
回到皓雪阁内，白银便递上了新做好的甜酪：“方才二公子在外头看了一眼，见您没回来就又走了，您看是不是要……”
“不必。”徐知仪在她说完之前就打断了她。
白银有些懵：“您从前不是最盼望二公子能过来一趟的么？”
“你也知道那是从前了，如今不一样。”
徐知仪没打算和她解释太多，只把那些账本又翻开来。
若她没记错的话，今年秋天府里就会开始出现明显的钱财短缺。她得在这之前赚到一笔足够傍身的银子，然后与林天赐和离。
徐父给她准备的两间都是书铺，虽然清雅，盈利能力却弱了些。从好处想，书铺的分红倒是一直很稳定，只不过是稳定的穷罢了。
她得想个法子让书铺热门起来，可一无响当当的招牌，二无深厚的底蕴，此事着实有些难办。
“母亲。”
林回舟的声音骤然响起来，徐知仪险些吓了一跳。
上辈子这小崽子可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喊过她母亲，每次喊准没有好事。
“什么事？”
徐知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起来，却还是有些生硬。
没办法，一想到这个现在只有六岁的孩子将来会心狠手辣到给她下慢性毒药，她就没有一点母爱了。
林回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不明白她怎么没以前有耐心了：“母亲，我昨日早上起得晚了，没有赶上夫子的早课，夫子说要让我长长记性，我就跑了……”
徐知仪没说话，静静地听着林回舟往下说。
他越说越没底气：“我怕夫子打我，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晚上才知道夫子已经收拾东西走了。母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母亲知道，”徐知仪说完这四个字就顿了一下，“母亲不怪你。”
“真的吗？可是曾祖母说不读书的都是坏孩子。”
徐知仪看到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也没点破。
“曾祖母是想你有出息所以才这么说的。其实母亲一直觉得你不必这么早就启蒙，有些王公人家的孩子都是到了八九岁才开始读书的。”
“可是，夫子说读书要趁早。”
林回舟有些犹豫。
“夫子是不是还说了笨鸟先飞？你又不笨，何必早早就开始受苦呢？这么小就开始早出晚归，母亲看着都心疼。”
林回舟点头：“母亲说得对，笨鸟才需要先飞，我可不是笨鸟。”
看着他十分自信的样子，徐知仪笑了笑。
他的确不笨，也很有几分聪明。
可习惯都是从小养成的，贪玩容易，培养读书的爱好却极难，否则何以有《伤仲永》这样的名篇出现？
“母亲也只是说说而已，你是曾祖母的希望，怎能真的不读书呢？母亲明日就为你去寻找新的夫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夫子，和母亲说说。”
林回舟一听就不高兴了。
“曾祖母每次看到我就知道关心我今日又背会了多少文章，根本没关心过我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读书如果真有这么好，为什么曾祖母自己不读呢？”
“因为曾祖母是女子，世上没有接收女学生的私塾，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读书了。”
徐知仪这说的倒是实话。
她也好，侯夫人也好，虽然识字，也读过些书，可却都是和女德女戒以及管家理账有关的内容，从未真的正儿八经地上过学堂。
像徐父因为只有她和徐逸真两个孩子，以前时常会带他们一起读书，因而她多少也看过一些经史子集。
但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儿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可是阿爹是男子，祖父也是男子，我也从来没有见他们读过书啊。”
林回舟举出了反例。
徐知仪被他一噎，只好道：“他们已经过了读书的年纪了。”
“母亲你骗人，我明明就见过很多比阿爹年纪还大的人都在读书，阿爹分明就是自己懒，还要催着我上进！”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莫说是二十多岁了，很多三四十岁的人都还在为了科举而奋发努力。
林天赐不读书，一是因为他懒，二是因为老太太的纵容。
承安侯不读书，一是因为他也懒，二是因为他还有爵位傍身。
如此说来，林家其实根本没有读书人的传承，为何偏偏林天赐那么聪明呢？
她记得上辈子林回舟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十七岁中了举人，再往后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但这个速度已经让很多官员子嗣望尘莫及了。
“我知道了，是因为曾祖母偏心阿爹，所以才不让他读书。我要去和曾祖母说，若阿爹不读，我也不读！”
林回舟说着就要往外走。
徐知仪叫住了他，却只是给他理了理衣裳：“夜里风冷，你可别冒冒失失地受了风寒。”
闹吧闹吧，若是真能把林天赐也闹去读书再好不过，省得他整日拈花惹草。
即便是不能，她也能在林回舟和老太太心中埋下一根刺。
就是不知道在老太太心里，孙子和重孙子哪个更为重要了。
“多谢母亲关怀，儿子先走了。”
他这回倒是有模有样地给她做了揖才走，以前可从来没这个觉悟。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后，白银才面带忧虑地走过来：“这样做真的行么？舟少爷实在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由着他去吧。你也和其他人说一声，往后他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都随他。”
白银知趣地没有再提，倒是说起了另外一桩事：“对了，就在前两天有个不认识的男子拿了二百两银子过来，说想投资我们的云间书铺，管事的人拿不定主意，想问问您的意思。”
“那人长什么模样？”
白银摇了摇头：“管事说当时天太黑了他也没看清楚，不过那人说如果您有兴趣的话，他可以在时鲜楼和您详谈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