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潮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些年来她至少倒贴了一千两进去。
一千两听起来或许不是很多，可眼下京城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也用不了一百两。
按照她这个花费速度，现银很快就会见底。
白银不知道她突然清点这些是为了什么，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
“两家书铺每年的分红大概是两百两，还有京郊的田庄每年也能产出些吃的用的。不过田庄一直没有个得力的人管着，每年应该都隐瞒了不少租子没上交。少夫人突然问这些，是要开始打理铺子么？”
徐知仪点点头，不断告诫自己此事急不得。
上辈子她也是察觉到府里的现银总是捉襟见肘，便想着开始整理嫁妆铺子。
只是过于匆忙，虽然的确挣了不少钱，却也被老太太念叨了好久的商贾气息，有事没事就想叫她这个孙媳妇付账。
这次她再要发展书铺，肯定不能让府里这些人知道，免得她们眼红。
“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只要把账目都理清楚就是，”徐知仪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替我简单梳个妆罢。”
白银应了声是，随后按照徐知仪的要求只用了些素雅的珠花。
“给祖母请安，祖母身体还好吧？”
徐知仪笑盈盈地踏进了院门，一点也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老太太打量了她一下，笑道：“自然好得很，亲家那边想必也已经没事了吧？”
“没事，有大夫时常看顾着，我去了也是添乱，还平白叫您担心，”徐知仪环顾了一下四周，“婆母怎么还没来？”
老太太听到侯夫人就撇了撇嘴：“她啊，她除了会在她那个佛堂里念经，眼里也没有我这个老婆子了。倒是知仪你一直知冷知热，是个再贴心不过的。”
这话若是放在上辈子，徐知仪就会有些不知所措。
她既怕顺着老太太的话说，婆母知道了会不高兴，也怕为婆母分辩一二，反而惹了老太太的肝火。
“孙媳妇是小辈，早些来陪祖母说话也是应该的。若不是回舟他还在前院换衣裳，我肯定要先带他一起过来给您请安。”
管她原来在说什么， 只要提她的重孙子就是了。
果然老太太一听到“回舟”两个字，眼角的笑纹都深了些：“舟儿虽然顽皮了些，可人人都说顽皮的孩子聪明，你多费心些，他将来除了孝顺你还能孝顺谁呢？”
“是，孙媳明白了。”
徐知仪也不跟她争辩，按照她的推算，林天赐应该就快到了。
果不其然，她还没说话就见老太太招呼着：“天赐，你今天怎么这样慢——”
“本想一回来就给祖母请安的，这不是听说祖母不想见我，所以磨蹭了些。”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放弃提要接那个花楼姐儿进府的事。
徐知仪暗自觉得有些好笑，林天赐作为从小被老太太疼到大的孙子，最知道要如何气她了。
“罢罢罢，子孙都是来讨债的，你且走吧。”
老太太嘴上这样说，其实全无一点火气。
林天赐自然也清楚她的习性，在位置上坐好就转头看向了徐知仪：“你怎么不坐？”
“左右我一会儿还要给祖母布菜，就不坐了吧。”徐知仪回答。
“你照顾亲家也累了，今日就坐着吧，不必布菜了。”
徐知仪连忙受宠若惊地道谢：“多谢祖母的好意。”
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个只是离开了几日的人，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
待要再想时，承安侯夫人带着林回舟也到了，只得作罢。
徐知仪这一顿饭吃得是味同嚼蜡，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
期间林天赐倒是频频看了她几次，她都装作不知道。
侯夫人对于她这十分正派的举动很满意，还示意丫鬟给她夹了块水晶红烧肉。
徐知仪一边道谢，一边想着得想个法子避免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饭，不然天天这样下去，她早晚要被闷死的。
好容易挨到吃完，徐知仪拒绝了林天赐一起回去的邀请，表示要在这陪老太太唠嗑。
看样子老太太倒是极其受用的，徐知仪却只是想避开和林天赐的接触。
“娘，你听说了么，圣上最近新点了一位杜翰林，这杜翰林的脾气又臭又硬，谁来说情都不管用。”
老太太挑了挑眉：“翰林自诩清贵，有这样的做派原也是寻常。好好的你提这个做什么？”
“还不是那起子言官，闲着没事干又把侯爷当年的事情翻出来说，”侯夫人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说是如果查到什么不妥还要继续追究。”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他要查也无从查起，你自己心虚什么？”
“我哪是心虚，侯爷自从腿脚伤了之后就躲在屋子里不见人，我是不想他再出什么事了。其实以他这个年纪，捐个闲职也未尝不可啊。”
侯夫人捻了捻手里的佛珠，叹了口气。
此事徐知仪也有所耳闻，据说承安侯当年是在秋猎的时候与旁人争夺猎物，结果技不如人从马上摔了下来，又被马踩中了腿骨。
当时都以为他肯定是活不成了，没想到他却只是废了右腿，自此不良于行。
她从嫁进侯府后就没怎么见过这位公爹的面，如今骤然听到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难不成此事还有隐情？
“他腿脚不便，要出去见人总是怕人笑话的，就别逼他了。你如今该把重心放在天赐身上才是，天赐若能有个一官半职，你脸上不也跟着光彩么？”
就林天赐那个水平，哪怕是闲职也胜任不了吧。
徐知仪刚想着他被同僚的训斥的场面，老太太就点到了她：
“知仪你也别不在意，他若出息了，将来少不得要替你讨个诰命。你有空就多督促他，我看他今日还是很关心你的。”
老太太的画饼水平可真是一流啊，连官职都没有，就已经开始肖想诰命了。
“天赐毕竟还是个孩子，逼得太紧了也不好，娘你就让他再松快几年吧。”
一听到儿子要苦读的侯夫人立刻就坐不住了。
老太太毕竟比她看得长远些：“将来侯爷若去了，咱们可就得改换门庭做林府了。天照眼看着是没什么本事了，若是天赐再不上进些，难道看着子孙坐吃山空么？”
徐知仪心说现在就已经是坐吃山空了，只是没有说出口。
侯夫人显然想不到那么多，嘴上虽然答应了，却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敷衍。
老太太估计也看出来了她的不情愿，就挥了挥手让她们一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