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投军戍边
翌日,天刚放亮,罗浮山雾水笼罩,略带丝丝寒意。
此时,这祠中道长都早已起身,正意吟经韵。见子心切的韩家夫妇,早早就醒了,待其起身收拾完毕后,这祠中早课已是完毕。
黄初平的袇房外,韩忠平夫妇已恭候多时,虽面露期许迫切,但却十分恭敬。
片刻后,袇房房门被缓缓拉开,一道童身影便出现韩家夫妇眼前,二人则是两步上前。
“小道长,黄仙师可起身了?”韩忠平轻声笑着问道。
此次,开门的道童并不是旁人,正是去年在此通禀的邓骁。邓骁,韩忠平夫妇二人是见过的,并且接触过多次,对这个不大的孩子印象很深。
再次见到邓骁,只见其已长高了小半头,稍稍瘦了些,身形也更加匀称了些,比起去年略显成熟稳当。正是如此,前来的宋兰红见到邓骁就如同见到她孩儿一般,脑中不禁想着韩无疾:‘麒儿是不是瘦了?不知长高了多少?’
邓骁被韩忠平夫妇二人看的愈发腼腆,二人眼中尽是关怀爱意,让邓骁心里很是暖洋。
“二位居士,师祖刚刚起身。师祖有过吩咐,如若二位见子心切,小道这就引二位前去见小师爷;如若不然,可先入内小叙。”邓骁向夫妇二人曲身拱手,甚是开心的笑道。
夫妇二人闻言,则是相觑对视一眼。昨日,夫妇二人到这山门客房后,葛仙祠已经准备止静,二人不好叨扰,温元东为其备了些吃食,二人简单用过后,便在此歇息了一晚。
待今早开静,二人便前来拜访,主要还是想见见自家孩儿。可听邓骁的话中意思,韩无疾好像是不在黄初平的袇房,既已至此,二人也不好直接离去,只好同邓骁步入袇房。
这所谓的‘开静、止静’,实则就是晨曦闻钟,打开一夜之沉静;日落暮鼓,停止一天之活动,归复于宁静,也就是这葛仙祠,定下的日常作息之规律。
“呵呵”,“二位居士,我们又见面了,随意落座,莫要拘谨。”黄初平见二人入内,满目欣悦,先是轻轻一笑,随即缓缓起身,并抬手示意二人入座。
黄初平刚刚洗漱完毕,面容苍老而慈目,白发稀疏,以发簪固之,银须少许,垂于胸前不乱。此般状态,较去年相比,则是又老了些许,同时也更似山中神仙了。
“黄仙师,此次又来叨扰,我二人心中实属过意不去”
“韩居士切莫过分在意这些,舔犊之情最为纯洁高贵,老道最愿见到这般。如若二位能常住此祠,老道必定心喜异常,想必小无疾也会开心无比的,不知二位可愿留在山中?”
道家喜静,特别是传道授业解惑,是非常不愿他人前来打扰的,这一点韩忠平夫妇二人心中很是清楚。但是,黄初平对韩无疾不同,对韩忠平夫妇二人亦是不同,显然,他对这些并不在意、计较。
“这可使不得,犬子顽劣,能有仙师教导,我二人已是万分知足,怎能再赖在此处过分打扰呢!”韩忠平见黄初平语气并未有怪罪之意,二人心中轻松了不少,对于黄初平邀请他二人在这祠中常住,俩人很是震惊,赶忙出口推脱。
黄初平见二人如此,心中颇为无奈,暗暗一叹,神情微感惋惜,轻晃了两下脑袋。
“仙师,我二人对您诚心之邀,深表感谢。并非韩某不识趣,只韩某答应过他人,此间离去,便前往边关”韩忠平感觉黄初平明显有些消沉,他以为自己的拒绝让其心生不悦,于是乎,开口致歉,解释了一番。
“唉!韩居士心善,既然如此,老道便不再强求。”黄初平也不再为此执着,轻轻一叹,随后沉声应道。
话音落后,袇房则变得很是安静。
“师祖,过堂的时间到了。”邓骁见黄初平和韩忠平夫妇二人兴致缺缺,随即轻声开口提点了一句。
黄初平闻言,轻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慈目笑意,邀请韩忠平夫妇二人共用早饭:
“嗯!二位居士,如不嫌弃,同老道一同前去朝饔如何?”
此次,夫妇二人可不敢再谦虚推辞,共同起身,出了袇房,向斋堂的方向而去。
四人用完早饭后,黄初平便引着二人向后山的方向而去。
后山,也称为后庭,是葛仙祠后面的一片山坡。山坡上种满了桃树,不过现在已是秋季,从地上那厚厚的枯叶就可知晓当年春季,这里的桃树是多么的繁茂。
后山往里,有一平坦之地,其上有一草庐。草庐虽不大,竹篱小院,三间茅屋,面朝东南,背靠罗浮。立于院中,放眼正南,一片桃林尽收眼底,视线再往前,那葛仙祠鸟瞰之全貌映入眼中。
黄初平四人,从葛仙祠东侧一偏门出来,通过一条幽静的小道,几人说笑之际,后山草庐就出现几人眼前。
韩忠平夫妇二人,眼中期许之色更盛了,随着小邓骁,快步来到院门处,轻推柴扉,四人入内。
草庐小院静谧,仅中央置一石桌,其四面摆放着数个石墩,表面有着很重的岁月痕迹,平滑映人。
“砰,砰砰”邓骁抬手,轻轻敲响了草庐主屋房门。两声过后,轻声向内唤了两声:“先生,先生,邓骁前来给您送朝食呐!”
“来呐!”草庐里屋传来低声的回应声。
“吱嘎”房门从内缓缓打开,一半白须发老者站在门内。
开门的老者,乃是王政。去岁冬日,他应黄初平之请,做韩无疾的儒学之师,自此,便一直留于山中,居于此。
“黄老,这两位是?”王政见到韩忠平夫妇后,颇为疑惑看向黄初平,轻声开口问道。
王政刚问完,心中就已猜出眼前夫妇的身份,浓眉舒展,浅笑着看着黄初平,待其开口介绍、引荐。
“韩居士,这位是老道为小无疾找的儒学先生,名为王政。”
“王老弟,这两位,想必你也猜出一二了,正是无疾那孩子的父母。”
“呃!晚辈韩忠平,荆妻韩宋氏,见过王先生。”韩忠平拱手,宋兰红曲身见礼。
“二位莫要如此见外,快快入内叙话。”王政赶忙伸手轻扶,随后侧身邀众人入内。
此时,草庐里屋内,韩无疾正伏在小案之上,小手执笔,全神贯注,认真落笔,缓慢誊写着。韩无疾此般认真,则是为了完成王政传道授业之晨课,每日亦是如此。
韩无疾自拜王政为先生后,王政对他的课业可谓十分苛刻负责,事必亲躬。而小无疾也格外听话,虽顽劣好动,但事涉课业,至今未见其颟顸懈怠,如此这般,则是离不开这山间环境,只因这山间祠中清幽无纷扰,最适凝神传道解惑。
韩忠平夫妇一入内,视线便落在那认真书写的韩无疾的身上,心中欣喜无法抑制,脸上笑意格外亲切,不自觉的轻步靠近。其身后的黄初平和王政二人,相视轻笑,悄然退出屋子,来到小院石桌处落座。
“爹!娘!您们来啦!”屋内传来韩无疾一声惊呼,随后又传来声声笑语。
“呵呵呵”院落二人见状,互视一眼,很是动容的轻轻一笑。
片刻过后,邓骁才从屋内出来,手中提着食盒,正快步向黄初平二人而来,随后将食盒放在石桌上,轻轻打开盒盖,取出一碗稠粥和两碟小菜。
“邓小子,你可让先生饿了一会儿。待会儿,今日课业翻倍。”王政见状,故意收起脸上笑意,板着脸严肃讲道。
“呃!”邓骁闻言,神情一震,显然是对王政的处罚吓得不轻。
“呵呵,王老弟,莫要唬人。快快用饭,不然凉了可不好。”黄初平见王政拿邓骁开心,无奈的轻笑一声,随之出言劝慰道。
就这样,草庐屋内,宋兰红正喂着韩无疾,一家三口相聚欣喜温馨;草庐小院,王政草草用食后,同黄初平对弈,二人棋逢对手,输赢亦是有来有回。
一连数日,韩忠平夫妇都在草庐陪着韩无疾,昨日更是给韩无疾过完六岁生辰。
翌日清晨,葛仙祠山门外,韩忠平夫妇辞行。
“黄仙师,王先生,大家送到此处就行,莫要再往前”韩忠平转身,向黄初平众人拱手驻足。
“麒儿,以后要好好听师父和先生的话,莫要顽皮生事,知晓了不?”宋兰红弯躬着身子,满脸尽是溺爱,轻轻抚摸着韩无疾的脑袋和脸颊,对其柔声叮嘱道。
“娘亲放心,儿子只晓得,是不会惹师父和先生生气的。”韩无疾也很是不舍,一副认真模样,开口向其母亲点头保证道。
“韩兄弟,回程路途之远,你二人定要照顾好自己”王政对韩忠平拱手回应,关切的嘱咐了一句。
“韩居士,此行艰险,你可一定要保重啊!”黄初平神情带着悲悯,稍作犹豫后,开口沉声对其叮嘱道。
“会的,大家且宽心,韩某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荆妻的。犬子顽劣,让大家费心了,韩某无以为报,请受韩某一拜”韩忠平说完,向众人抱拳,曲身深深一拜。
此间事已了,韩忠平携宋兰红同众人惜别,匆匆而去。众人驻足目送,直至二人身影消失在视线才转身。
“小师爷,莫要如此哀愁,韩叔和婶婶下次还会来看你的。”邓骁见韩无疾低头不语,上前两步,跟在其身后,开口安慰着。
“黄老,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王政见黄初平面色有些凝重,加上刚刚在山门外,黄初平那悲悯犹豫之状,被其看在眼里,心中颇为疑惑,这会儿才开口问道。
黄初平闻言,略作停步,看着前方兴致缺缺的韩无疾,无力的应了一句:“天意如此,执意如此啊!”
大武七年,初冬。
秦宏为了孙子的安全,亲自为其挑选了那五十名亲兵,不过大多是秦府奴仆老人的子孙以及其得力护卫。前几日,韩忠平夫妇已从罗浮山归来,歇息了两日后,便来秦府报到。
数日后,秦阳见一切准备就绪,同韩忠平及五十亲兵,挥鞭西去。
大约一月后,大武之西,圣都。
秦阳一众终于抵达至此,轻车熟路的来到圣都兵部分司署,刚迈入大门入内,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人正外出,抬头之时也看到了秦阳。
“秦将军,真是巧了,没想到你也来了圣都。”那人面目微笑,照面开口道。
“确实是巧,卢兄来此是?”秦阳颇为疑惑,随即开口问了一句。
同秦阳迎面相遇之人正是卢季恩,自春节过后,他就按照其父的安排,先是辞去了刑部官职,奔赴圣都,如今是这圣都工部分司署的主事。
自从大武迁都后,这圣都六部衙门并未直接废弃,反而很好的保留了下来,并且成了各部之分部,就此形成东主西辅的布局。
“哦,前几日,工部分司署赶制了一批弩箭,卢某今日前来复验一番,刚刚确认完毕。不知秦将军来此是?”卢季恩没有丝毫犹豫,对秦阳问话从容应之,随后又好奇的回问了一句。
“小弟前来领些甲胄,完后便前往尧关戍边。”
“哦,原来如此。既然这般,那卢某就不在此耽搁秦将军了,如若秦将军得空,记得来城南卢家,届时卢某请秦将军好好喝几杯。”
“若是有空,小弟定会登门拜访。”
两人拱手道别,待卢季恩转身离去后,秦阳看着其远去的背影,皱眉疑惑,寻思无果后,摇了摇头,于是便转身迈步向内而去。
圣都兵部分司署的主事,是原兵部武库司郎中,原兵部的老人,同秦阳十分相熟。有这层关系在,秦阳手持兵部呈文,很快就领取了五十一套甲胄及佩刀。
五十亲兵迅速披甲,人人手持佩刀,英姿飒爽,气势威猛,与之前的粗布麻衣、手无寸铁相比,气质迥然不同。
“秦兄,这回满意否?”韩忠平见秦阳那弯着的嘴角怕是难以下去,也不禁的笑着问道。
“满意,甚是满意,嘿嘿嘿”秦阳点头笑道。
韩忠平见状,心中暗暗发笑,随之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知孙莫若翁啊!”
众人准备妥当后,未作停留,秦阳一声令下,五十余骑如离弦之箭般驶出圣都西门,带起阵阵飞尘,直奔尧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