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受圣命

    过了月余，自乔姑娘归乡养病以后，晴雯便自然而然地重掌大权，成为绣院凤娘。

    近来，顾家“晴绣”的名声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每一幅绣品都成为了人们争相追捧的珍品。绣院的事务繁忙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晴雯却应对得游刃有余。

    她本非心胸狭窄之人，早年间便悉心教导了几位出色的绣娘，她们如今都能独当一面，各司其职，分工合作，在晴雯的引领下，绣院运转得井井有条。

    忙里偷闲中，晴雯也会寻得片刻闲暇，与芳官一同坐在窗边，细细盘点着存下的银两。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那一堆亮闪闪的银子上，晴雯的指尖轻轻滑过每一枚银锭，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满足和快慰。

    眼看能在京中安居乐业了，她早已盘算着在京中置下一处大宅子，只等过了年便开始整治新居。

    临近年关，一日落雪初晴，晴雯难得无事，便带着芳官，邀了贾芸、红玉夫妇以及近邻、密友一同宴饮。

    席间，几人围坐一桌，欢聚一堂，举杯畅饮。

    芳官最是豪爽，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了她最拿手的好戏，引来一阵喝彩。

    唯有晴雯，怕饮多了手颤，来日拿不得针线，只饮了两杯便止住了，笑盈盈地看众人觥筹交错，很是惬意。

    贾芸与红玉早已成婚，两人恩爱如初。

    当年，贾芸曾在贾府内混过几个差事，但因其出身旁支，渐渐地在族中地位日薄，所受的待遇也不复往日。那些显贵的族人对他多是冷眼相待，甚至时有讥讽之言。

    红玉是个明理的女子，她见丈夫在贾府内难以出头，便时常劝他早日自立门户，免受族中纷扰。

    经过深思熟虑，贾芸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寡母搬离了贾府廊下，另寻了一处清净之地，安顿下来。

    贾芸又在官中寻了个差事，虽然职务不高，但胜在安稳，且有了更多的自由。在夫妻二人的共同努力下，日子渐渐丰裕起来，积累了些许家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晴雯提及自己再置新宅的打算，希望贾芸和红玉能帮忙留意合适的宅子。

    夫妻俩闻言，对视一笑，红玉开口应承道：“晴雯姐姐放心，我们定会帮你留意。”贾芸自然也点头附和。

    众人宴罢，便有顾家的马车来了。

    晴雯见来人是沈三奶奶身边那位得意的老人儿，心中便知必是有要紧事，否则不会入夜了还特地来寻她。

    正值兴尽而散，晴雯送别了众人，叮嘱了芳官几句，让她看好门户，便上了马车，前往顾家。

    到了顾家，晴雯踏着积雪，步履匆匆地赶来，一路只见府内红烛高照，灯火通明。到了门口，早有丫头掀了缎布门帘，晴雯脱了大红五彩绣金缎面斗篷，只觉得一阵暖香扑面而来。

    晴雯因雪夜相邀，心知必有大事发生，现在见众人齐聚，连素来早睡的老太太也坐在堂上，等着晴雯过来。

    她暗中观察众人神色，只见众人喜气洋洋，便知不是坏事，悄悄松了一口气。

    正要含笑上前施礼，还未俯身，便被沈三奶奶紧走两步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只唤妹妹，又一连声儿地向她道喜。

    晴雯托着沈三奶奶的手，随她一同挨着坐下，便笑问：“好姐姐，你别哄我，喜从何来？”

    她凑近晴雯，刮了刮她的鼻梁，笑着说道：“今日，咱们家二奶奶同黄姐姐为了年关贡品之事，照例入宫复命，不想，又提前打听到了新消息。”

    正说着，黄姐姐亲自捧了一杯热茶过来，接着说：“我们听说，顾家因为你的绣品声名远播，宫中有意特调入官，专司内职。若是事情属实，想来，不日便有圣旨下来。”

    晴雯呷了一口茶，听了这话，一时倒有些不解，笑问：“特调入官？这是什么劳什子，我倒没听过。”

    “难怪你不知道，就连我，或者这么大年纪，经了这么多事情，竟也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还是咱们老太太见多识广，才教给我们知道了！”

    亨老太太听了，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便把“特调入官”的来历给众人娓娓道来。

    原来，顾家虽是皇商，但绣院中的绣娘却是各家自聘，身份自然只是平民。而那些绣技绝顶的绣娘，虽然有着几分富贵，但终究少了些体面与尊重。

    而特调入官者，便是从绣院中选拔出的顶尖绣娘，入宫担任重要职务。这既是荣耀也是挑战，因为一旦入宫任职，便需承担重要的差事。若能顺利完工复命，便可获得官身，从此身份地位截然不同。

    在顾家几代数以万计的绣娘中，唯有亨老太太年轻时曾特调入官，后封了六品安人，至今仍是顾家满门的荣耀。

    而今，晴雯先获盛名，再得殊遇，一连串的喜讯都为顾家长了脸面，自然是天大的喜事。顾家上下与有荣焉，人人喜不自胜。

    没几日，宫中果真有圣命下来。

    这次特调入官，原是为了本朝与渤海国的两国之好。

    本朝与渤海国初通商路，互市共利，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日益频繁。

    渤海国自古以来擅长石刻，他们的石刻技艺精湛，闻名遐迩。为了表达对本朝的敬意与友好，渤海国君特意赠与当朝天子一幅画像石。

    这幅画像石上，刻画了迎接御使、君臣对坐、御象出行以及送别御使等场景，每一幅画面都栩栩如生，仿佛能让人置身于其中。

    近来，渤海国君听闻我朝女子皆擅长刺绣，技艺高超，且绣品华美且不易腐烂，便来了一封国书，希望以刺绣再次绘制石刻图，以彰两国往来之好。

    于是，一封国书飘洋过海，传到了天子的御书房中。

    为此，宫中绣娘们纷纷摩拳擦掌，用工良久，将画中场景绣制如真。

    然而，刺绣与石刻虽同为艺术，却各有其难点。

    石刻以刀代笔，可以刻画出深浅不一的线条与质感；而刺绣则以针线为媒，需在细微之处见真章。

    尤其是绣品中的人物形象，需要绣娘以针为笔，以线为墨，将人物的神态与情感都绣制出来，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几番尝试下来，绣品中的人物形象总是有些僵硬和呆板，无法完全还原石刻中的神韵。

    近日，京中风传顾家晴绣的人物刺绣栩栩如生，这件差事自然落在了晴雯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