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演练场
东城,北平郡王府。
“嗖”!一支箭离了弦,稳稳地落在靶心上。
“好箭法!几日后,小王爷陪圣上去御山打猎,一定能夺得头彩。”谢以宁站在郡王府的演练场上,长身玉立,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
水澈擦了擦头上的汗,淡淡地说:“在北境,八岁小儿也能射中。”
五六月的天气,还不十分热,他因为练箭出了一身汗,干脆脱了上衣,上半身一丝不挂,饱满的肌肉在阳光下闪耀发光,流畅的腰腹线条一直延伸到腰腹之间。
这不是京城世家子弟常有的做派,那流畅的线条,浅褐色的肌肉,琥珀般的眼睛,无不显示着他的异族血统。
谢以宁站在身旁,穿着月白色的云纹锦衣,全身上下整整齐齐,相比于水澈身上遮不住的野性,更有儒雅的书生风范。
阳光下,一只豹猫窝在水澈脱下来的锦服中,身姿慵懒,异瞳色的眼珠却始终保持警觉,一刻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这是京城,世家大族的公子们喜欢听曲、作诗,早已不事骑射,怕是连弓也拉不动了。”
“你的箭法也是父王亲手教的,应该不逊色于我。”
“臣学得不精,近年来,又一直忙于伏案批文,疏于练习,早就没有小王爷这样的好箭法了。”
水澈微微哂笑,说:“你是父王的义子,我们本是兄弟,不必这么客气。”
“老王爷在边境多年,收了不少义子,都是军中的兵将。在家为父子,出门为君臣,臣不敢忘了主仆之分。”
当年,谢家母子被赖家拒之门外,孤苦无依,又重新回了北方,是老北静王救了他们,又将谢以宁收为义子,安置在王府,悉心教养。
“其他哥哥们的箭法都极好,多多少少,都得了父王真传。”
“正因如此,义兄们才能在军中担任要职。只有我,是最没出息的,只能做些使心不使力的文人杂务罢了。”
水澈一笑,“谁不知道,再德高望重的参将、校尉都能轮值、能换班,整个北境哪位武将都能换掉。只有你这位文官,身为统管北境边贸的措置官,品级不高,却是换了谁都不行。”
“小王爷过誉了。我是北境别院的人,您是北境别院唯一的主子。只要您要换,就一定能换。”
老北静王有两个府邸,一是位于京城的北静王府,另一个是位于边塞的北境别院。
新任北静王水溶是北静老太妃嫡出的长子,顺理成章地承袭了北静王的称号和京城的王府。水澈是老北静王最小的儿子,来自羌族的母亲在他幼年就去世了。他自幼在北境别院长大,自老王爷去世后,别院就只认他这个小主人。
年前,水澈被圣上封为北平郡王,又在王府附近赐了安居的宅子——北平郡王府,好方便与北静王府往来。
北静太妃上了年纪,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儿子疼爱有加,北静王也对这个弟弟多有关照,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圣上大为赞赏。
谢以宁连年来在京中和北境不断往来,在京城四处都置了宅院,方便与各地商行往来。现在住的这一所宅子,离北平郡王府不远。
汗水顺着额角,流进水澈的眼尾,他又射出一支箭,再中靶心。射完,他顺手把弓递给谢以宁,示意他来射,然后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棉巾,擦拭起满身的汗水。
谢以宁接过沉重的弓,随后拿起一支箭,搭在弦上。
“前两日,我听暗卫说,荣国府出了一起人命官司,你知道吗?”水澈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张开肌肉饱满的手臂,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他。
“臣接到您的命令后,就回来处理边境贸易事务。对荣国府的事情,没有留心。”他把箭搭在弓上,微微眯起眼眸,开始瞄准箭靶。
“这么说,你对荣国府的人,毫无兴趣?”水澈的提问饶有兴味。
“当然。臣之前频繁去贾、赖二府走动,也只是为了方便帮郡王办事罢了。”谢以宁的回答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人提她的名字,但是两人都知道说得是谁。
“嗖”!箭射了出去,堪堪射中靶子的最外圈,若是再偏一点,就会脱靶落在地上。
“很好,很好。”水澈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了谢以宁双手递过来的弓。
“只不过,往后几日,我若是去了御山,怕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郡王府的事,就交给你了。”
“臣但凭吩咐,无不从命。”谢以宁的语气平淡,面无表情。
小王爷灿烂一笑:“整个京城,没有比你更让我放心的人了!”
又射一箭,再中靶心。
他命人把锦衣拿过来,边穿边说:“我要走了,太妃阿娘让我去王府吃午饭。要是和你留在这儿再玩,就赶不上了!”
豹猫离开了被自己暖热的锦衣,充满警惕地在谢以宁脚边转了一圈,纵身一跃,敏捷地跳上了水澈的肩头。
水澈一边走,一边把弓扔还给谢以宁。
谢以宁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
近年来,小郡王并未直接参与北境军务,但是有老王爷的威望在,北境的局势离不开他的态度。
老王爷走后,小郡王在京城深受嫡母长兄的喜爱,每日只是宴会欢饮,偶尔觉得烦了,就换了衣装,让谢以宁打掩护,装作小厮到处游乐。
自从那次跟着自己去了贾府,他时不时就要去看一看那个喜欢的小姑娘。
他觉得自己会永远这么快乐,这么自由。
但谢以宁知道,当今圣上留给他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