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负荆请罪
“先行告退。”
这里是荣绫的正中心，亦是最高处，方一推开那高达两人有余的朱红色大门，辽阔壮丽的景色便尽收眼底。
微微俯身低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们那破旧不堪、无比凄惨的茅屋；接着是方圆十里之外那片阴森恐怖的荆棘丛林，其中生长着能够吃人的日轮花；继续极目远眺，视线却被茂密且高大的树木所阻挡，只能隐约看见一些零零星星的飞禽走兽穿梭于林间。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有一个方向的树林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矮上一截。
树林就是内外围的分界了。
清醒前与祁怜在树林中的交手还历历在目，此人与漫天的人皮灯笼可谓是息息相关，也是兹事体大。
她曾暗戳戳地写了举报信匿名投到八荒的官府，但石沉大海，又折一只蹩脚的千纸鹤扔到掌门房门口，他倒是有提一嘴，但交给下山历练的某位师兄后就没后续了。
是有意纵容，还是有了畏惧。
容玖当即阖上门转头，“夫人座下的祁怜，轻功了得啊，玖在仙门苦修多年，才堪堪不落下风。”
撒谎，她分明只学了两年，还包括了去藏书阁消磨的时光。
她就是这样，对于自己一切异于常人的天赋都有意忽视，坚定地认定自己就是泯然众人的平庸人，全然不知道外界用什么夸张的言语来形容她。
两年前对一切都无知的很，不知道作为寒淮名下的徒弟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关注，加上掌门有意的造势，师徒三人就是三山下一届活生生的的招生简章。
听到祁怜这个名字，境主的笑容一僵，眼皮上抬些许，眼珠不受控制地右瞥，掩饰的很好的不耐浮现。
容玖立刻调转话头，大力赞扬起他的特长，果然，境主面色缓和，绛紫色的花边折扇虚掩者嘴眯眼笑。
“你这孩子，原来早就清醒了，怎么也不上来与我谈谈天。我最不喜欢与他人虚与委蛇了，平常都闭门不出的，这荣绫来了这么多人只有你与我有缘分，阴差阳错走进了内围来。”境主三步上前便拉住了容玖的一双手，还颇为亲昵地拍了拍，十分愉悦。
陌生的凉意顺着皮肤钻入骨髓，如同一股冰冷的清泉在身体里流淌，所过之处皆泛起一阵寒意。
这种凉意让容玖感到指尖发麻，她不禁颤抖了一下，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正吐着信子的毒蛇发现了猎物，那种势必要缠上的决心和贪婪，让人不寒而栗。
她面色平静，眼神坚定，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小心翼翼地解救着自己的手。
境主：“这孩子先前都在偏房抄《道德经》，许久未见他的影子，像个女孩儿一样，你们竟然见过面了吗？”
你们竟然见过面了吗，就在她一手遮天的荣绫，在她的控制之外。
境主这样轻声细语的女子，即使心有厌恶，也能表面不出差错，顾及着不去牵动他人的情绪，可加快的语速和结尾质问般的问句暴露了她的想法。
庶子便是庶子，不懂规矩，冥顽不灵。
这五六年总是偷偷出境与他人私会，带着一身尘世的俗气回来教坏她的花花草草，这次竟然还敢在禁令下溜出去。
容玖低头，压下心中的怪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日，我必再与其较量分出胜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容玖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章梁和祁怜在干坏事。
她这样讲，也是为了帮助祁怜得到境主的重视，让他能在境主的看管下，束手束脚一些。
那祁怜不像是只安心避世不出老死荣绫的样子，他看起来倒是不惧怕风雨，甚至希望搅动风云使事情越来越糟糕才好。
与两年前见到的不太一样，两年前梁梁的哥哥看起来更是温和。
果然就不是一个人啊。
容玖凭借自己的记忆的架构，这过路人的形象便大致在脑中立体起来。
“哈哈，他也就这一技之长了！能与仙子较量，是这孩子的荣幸。”
养在自己名下的孩子被重视，她这做母亲的，自然是得到了满足。
哪怕他体内流着肮脏不堪、令人作呕的血脉，但因为他得到了仙门中人的关注和牵挂，所以就算是亭儿不断惹出麻烦来，也能够凭借这条从小被养在家中的忠心耿耿的狗而得到庇佑。
境主终于完全舒展了眉头，展现出一副慈悲为怀的神态，她眉间那颗鲜艳的朱砂痣，让她原本雍容华贵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圣洁感。
这种圣洁与她平日里不笑时露出的那副精明眼神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管东庭与祁怜谁被夸了她都会高兴，他们都是自己的孩子，自小就是一体的，祁怜能有的，他绝对不会对东庭藏私。
亭儿想要的，他都会双手奉上，他怎么不会满足她。
容玖双手抱胸，思忖着，祁怜因为半妖的身份被排斥，八荒百姓不知全貌尚在置喙，而作为母亲的境主，却偏有大度之名，作为妖族与人类私通的杂种，他就罪孽深重了吗。
突然。
“烂香蕉，你看什么看！小心本小姐和你绝交！”
“谁看你了！你是蒙养学堂的垂髫儿童吗，骂人骂的这么幼稚！”
“反弹！”东庭大喘气，换了个自认为的脏话，“丑苹果，我一看你就烦的要紧！”
哼，她回过神就觉得不对了，分明一开始喊的价格是八百金，谁知最后扔来的钱袋就二金五十银二百五十钱。
骂谁呢。
她以为是乾坤袋呢，能装金山银山的，结果就一普通钱袋。
谁忍得下这口气？反正她忍不下！
“呦呵，你以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怎么？就想看看爷三山第一喷子的实力啊。”
他本压着声音，谁知道刚到这儿就突然来了个直来直去的东庭和一脸菩萨样的祁怜，一眼就觉得他不像个好人，于是正义感爆发，要抓个现行犯。
拜托，他诶，他诶。
如此精妙无比，举世无双的帅哥诶，怎么会是坏人呢。
顾亦凌当场就不干了，仗着朱门笨重就靠着大门信口开河。
他哪是什么喷子啊，脏话都说不出口，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阴间人罢了。
“二位莫吵，月黑风高夜，恐惊梦中人啊。”
“……”
二人的双重奏之间夹着一道弱弱的劝架声，不过一点用处都没有就是了。
容玖本就贴着门，修士五感又灵敏，门外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但愿没有被境主注意到吧。
门内二人对视一眼，分外尴尬。
境主微笑，“小仙长是个直爽人呢。”
容玖回笑，“令爱也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