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容顾私聊
两年前,三山,墨竹凌风。
“秦氏自视清高招致屠门,已是八方的眼中钉,她带着秦氏的东西招摇过市,早晚都会被天道察觉,再次成为那位的玩物。
到时候,无论你我,都会后悔。”
“激动什么。”寒淮临着潺潺的溪流端坐,幽幽地望向水底灵动的锦鲤,如玉的面庞没有一丝情绪,“容玖于我,也不过萍水相逢,所以,与我何干。”
他又没有天宫的记忆,更没有所谓的羁绊。
满打满算,不过认识了三天。
而他的执念,可是一出生便伴随着的。
在妖族的飞升计划中,秦氏便是第一个试验品,而他——只要坐山观虎斗便好。
用容玖来引出秦氏苟活的族人,只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一件事。
反正,他只要成神。
顾亦凌在远处弹指把他手中的杯盏打翻,清冽的酒味氤氲开来。
“容寒淮啊容寒淮,你还是这样,我真是不明白,天宫怎么……”
“轮不到你来置评。”寒淮的眉头轻轻一蹙,平淡覆手,又拿出一个杯子。
行远自迩,若有小成,他自无所畏惧,若败已成定局,他亦愿死于信仰。
掌门和他都太想要有所建树,近几年更是快要魔怔,甚至为此隔绝了四海的通讯渠道,好独占荣绫秘境的资源。
荣绫虽弹丸之地,却有着不输三山菁纯的灵气,得之,如虎添翼。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拘什么小节。
顾亦凌言语中的灼热似要凝聚出星火来,烫的寒淮片刻滞愣,方才举到半空的杯盏吹出袅袅青烟,立刻模糊了他的视线。
少年的天真,少年的冲动,在现实面前,是很无用的东西。
寒淮幽幽地看着眼前的清流,自始至终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这样的小屁孩儿,他从来不屑搭理的。
寂寂人定时,山中湿气更甚,氤氲着淡淡的酒香。
月光洒在粼粼水面上,泛出清冷的光,寒淮静静地凝视着水中的月影,心中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然而,岁月的磨砺让他渐渐明白,世间之事并非有志气便能如愿,并非永不懈怠便能抵达彼方。
寒淮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任由那股醇厚的香气在口中蔓延,他微微闭上双眼,心中却并不宁静。
“你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乾墟之人登顶天梯,来填塞他们的欲念,来拯救……你们。”
寒淮回过神来,冷声开口。
点点萤火与皎此刻,寒淮却清楚看到少年顽劣地咧嘴一笑,下一刻便出现在他的一步开外,带来一阵属于竹林的清润。
少年眯起凤眸。
“师尊啊,是我们。”顾亦凌一字一句道,“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夜已深,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微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寒淮后仰些许,挪出他笼罩下的阴影。
冷淡地挪开了眼。
明明只是个弱冠之年的少年,竟也有上位者的标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本事吗。
嗯,和他有的一拼。
顾亦凌见寒淮无语,便继续叭叭:“师尊毕生所愿便只有飞升,而纵观天南海北,唯有登临天梯方可破解。您要做什么,三山要做什么,您扪心自问,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吗!”
玄墟口口相传千古飞升第一人玮洸,又说不清道不明其究竟以何种方式飞升。
近几年又谣言四起,皆说什么“天梯即人之献祭”并被大肆宣扬。
寒淮这样的人,不过是有了所谓仙门正派的顾及,他是否会剑走偏锋,还犹未可知。
吐出一口气,寒淮直直对上他,不落下风,转回视线,一贯的置身事外,“是天地不仁,都是被拨转的魂灵,本自同根生。”
他用了顾亦凌方才说过的话。
身侧的弟子,在他必经之处偶然出现,展现一骑绝尘的仙资。
佯装故障害他迟到被揶揄,回程途中正巧捡回容玖。
叛乱的停息,一场场闹剧的落幕。
顾亦凌什么都知道,世界便就是天道尽情发挥想象的画布,此间上演的万种悲欢离合皆是早已拟定的!
不愧是神明,不愧是自称天宫来的人。
真是又被他表面的没心没肺给蒙蔽了,忽略了他一点儿也不简单。
相对无言,一双眼似冰凛然,让人不敢直视,一切腌臜心事都无所遁形。
一双矜贵无双,分明身处同一处沃土,却不由让人平白自惭形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我与你们不同。”
顾亦凌直起身子,便比坐着的寒淮海拔高了不少,整个人彻底暴露在了月光之下,仿佛一步便从浊秽中萌发的傲世青莲。
“我清楚现在该如何做,将来会怎样,亦会对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到底。
我会将康庄大道亲自铺就,而不是遵循莫须有的天命!”
从诞生四海以来,他都在打破常规不是吗。
寒淮看着这耀眼的人,本是净水一潭,可水底的搅动到底要殃及水平面,终究克制不住自己,嘲讽地笑了——
在顾亦凌转身的刹那。
这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天宫仙神啊。
他们有娱乐的资本,便持着通天的本领自命不凡,游戏人生。
真是让人——嫉妒啊。
深深凝视着少年飒爽的背影,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那阴鸷的眉眼,仿佛想要掩盖住内心的波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它如同一只贪婪的巨兽,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寒淮那如清风明月般的理智。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坚定不移地走在既定的道路上,可他不甘心。
他不要做蚂蚁。
他要——
做改变这种不平的领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