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章 呼吸口诀
这一日，窦无疾终于将写给韦寒梅的书信完成，心满意足的吹干纸上的墨迹，找来琼酥给他绣的荷包，将信放在里面。
窦无疾的四个小侍女中，数琼酥的手巧，平时的缝缝补补都是琼酥完成。
看着手中绣着兰花的荷包，窦无疾将信放在怀中衣服内，这是琼酥知道他要写信给韦寒梅后，给他特意缝的荷包。
窦无疾看看天色，见时候尚早，便从桌旁随手拿起上面的书籍继续观看，这半年来他读了不少书，但真正完全理解的还是第一本春秋，那本书他看的最久，已经完全能熟练的背诵下来。
剩下的几本书还只是简略的看了一遍，唐先生房中有数百本藏书，窦无疾还只是看了冰山一角。
可今日他看着手中的书籍却总是神游天外，怎么都看不进去，脑中老是想到快要到年关了，舅舅马上就要回来，自己见到舅舅第一面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这些思绪干扰他，让他看不进去手中的书。
他招来柏叶，让她去找韦应打听一下最近宫里可有书信传出。
柏叶很快回来，对他摇摇头，窦无疾只好放下心中烦躁，起身走出房门。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唐先生的院门口，院门并没有关闭，他从外面可以看到先生正在院中做着奇怪的动作。
伸手踢腿，不再年轻的唐先生动作却灵活多变，很是潇洒，窦无疾痴痴的看着自家先生，没想到先生还有这一手功夫。
大乾以武立国，崇尚武风，田间百姓农闲之时也会聚到一起比试比试身手，不过那些百姓哪懂什么招数，只是仗着田间劳作练出的一把子力气比拼蛮劲。
而且习武之人食量惊人，普通人家也供养不起，只有家境富裕一点的人家才会让孩子练武。
乾国第十三代君王姜玄曾广招天下豪杰入军吃饷，这帮闲散的练武之人进入军中以后，经过战争的洗礼，在战场上表现良好。
曾一度将周边诸侯国打的割地求饶，最终不幸被殇天子派出御州卫镇压，乾国壮大的机会被扼杀。
现在的乾国还是武风昌盛，只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稀少，不足以应对大规模战役。
噼啪！
唐先生每次的出拳踢腿，在空气中都会传出爆鸣之音，窦无疾看的愈发认真。
院中的唐先生好似进入忘我之境，身体的动作变的缓慢柔和，并不追求速度与力量，轻轻的一推一拉，更像在拆解招数，动作连绵不绝，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但每次身体带动肩膀和大腿之后的出拳和踢腿，却又迅疾如风，势大力沉，将速度与力量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手和脚的速度与力量对比身体的缓慢柔和形成鲜明对比，本该矛盾的对冲在唐先生身上却更像浑然天成，自成一派，气势逼人。
在窦无疾眼中，武学宗师也不过如此。
啪！
白发因掌风向后飞扬，唐先生身体站立的地方，四周的积雪纷纷扬扬的飞舞在空中，木桩上的积雪被震落，木桩却毫发无损。
啪！啪！
“好额，那个。”窦无疾看到唐先生拍出一掌击向木桩，情不自禁的鼓掌想要称赞几句，可等看到木桩没有丝毫损伤时，尴尬的站在原地，悻悻的放下双手，一时不知该退走还是进去。
“你怎么来了，找老夫有事？”唐先生听到声音，转头看向窦无疾，招呼他进入院中。
“学生无事，只是过来看看先生，见先生正在练拳，一时兴奋出声打扰了先生，实在抱歉。”窦无疾恭敬行礼过后，向唐先生告罪。
“没事，我只是随便练练，你最近书读的怎么样？”唐先生转头问到窦无疾学业问题。
“学生现在正在读周易，尚未读完。”
“嗯，读书要勤奋，不可懈怠。”唐先生走到一处椅子旁，用袖子擦去座上积雪，随意的坐了上去。
“学生未敢懈怠，一有空便读书。”窦无疾走上前站在唐先生不远处，他没有落座，只是恭敬的站在一旁。
师生一时沉默，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聊什么。
正当氛围有些尴尬之时，唐先生眼睛无意中瞥到一角的木桩，像是想到什么，看向窦无疾。
“你想不想学武？”
“学生当然想。”窦无疾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好，为师今天就教你几招。”唐先生从座椅上站起，往前走几步来到方便的位置，右腿往旁边一横，瞬间扎出一个马步，眼睛看向窦无疾。
窦无疾怪异的看着唐先生，他刚刚回答想要学武是真心的，但他并不想和唐先生学，他想找个武功高强之人学习，唐先生的拳脚毫无威力，在他看来完全是浪费时间。
唐先生好像没有理会窦无疾的意思，眼神不住的示意窦无疾跟着他的动作学，窦无疾不敢违抗先生的命令，只好照着先生的模样扎出马步。
唐先生站起身走到窦无疾身边，矫正窦无疾的姿势后，返回刚刚的位置继续保持同样的动作。
“好，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变，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唐先生说罢，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的以马步的姿势蹲在一旁。
才坚持三四十个呼吸，窦无疾便感觉双腿犹如灌铅，大腿处有撕裂感，疼的他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唐先生并没有去管窦无疾，继续保持不变的姿势，只是眼睛随意的瞥过窦无疾后，缓缓的闭上。
窦无疾见先生并没有责骂，从地上爬起，继续以马步的姿势蹲下，因为没有休息，这次的时间更短，仅仅几个呼吸便再也坚持不住，重新坐在地上。
他痛苦的揉搓大腿，缓解疼痛。
反观唐先生，如木桩一般佁然不动。
窦无疾这次没有马上起身去蹲马步，先是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后才起身去蹲，反反复复之间，每次窦无疾都坚持不过五十个呼吸。
甚至后来干脆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身，双腿传来的痛感让他明白，今日已经到达极限。
他坐在雪地之中，也不觉得地上冰凉，眼睛盯着唐先生，想看看先生能坚持多久的时间。
直到晚上侍女来招呼窦无疾吃饭，唐先生才从马步中站起身，也不与窦无疾说话，径直朝膳厅走去。
窦无疾则需要侍女搀扶才能行走。
饭桌上，窦无疾默默的吃饭，直到吃过晚饭后，窦无疾才问出心中的问题。
“先生，您为什么能坚持那么久的时间，常人即便挺直的站立不动，一个时辰便是极限。”窦无疾认真的看着唐先生。
“你觉得呢？”唐先生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窦无疾后，眼睛又盯上手中的书籍，正是无封面的那几本。
“这么长时间的马步，即便苦练也不能达到先生那般程度，一定有什么技巧，求先生告知。”窦无疾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一眨不眨的看着唐先生。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再来找我。”唐先生眼睛不离书本，起身朝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
窦无疾目送唐先生离开，找来侍女将他送回房间，刚挨枕头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窦无疾早早醒来，大腿比昨日更加疼痛，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唐先生的院子，唐先生已经醒来，手中捧着无封面的书籍正看的津津有味。
“来了。”唐先生没有抬头，只是听到动静后随意的打了一声招呼。
“来了。”窦无疾同样随意的回应一声。
窦无疾走到唐先生身边，今天没有像昨日一样站在唐先生旁边，他选择坐在椅子上看着唐先生，等候下面的谈话。
唐先生放下手中书籍，打量窦无疾僵直的双腿后，开口说道：“练武，如果只是提升身体素质，将拳脚的速度与力量发挥出来，身体的抗击打能力变强，这只是单纯的武夫。”
窦无疾没有插话， 默默的坐在一旁倾听。
“练武不光修外在功夫，身体内部也需要修行，最基础的便是气息绵长，耐力变好，能将身体外在的修炼完全发挥出来，比如可以长时间奔跑或者与人对战，这便是基础的修炼内在。”
“再往深处修炼，有人可以通过修内在沟通天地，引动天地能量，借助大自然的力量，这类人被称做术士，金、木、水、火、土便是最本源的天地能量，生命也同样由五行构成。”
“肺主金，控制身体的热量，肺金受心火生热，所以身体的热量是由心脏生成。而肝为木，是为生火之源。肾为水，生命之始。脾属土，主肌肉，土能生养万物。”
“天地间还有一些特殊的能量，比如雷电、瘟疫等，这些有别于本源能量的被称为天地能量。”
“还有一些术士窥探天机，可预知未来或者干扰命运轨迹等，这类被称为异能量。”
“当术士修到顶峰，便可举霞飞升，成为仙人，一言可成法旨，号令天地，仙人寿元绵长，可邀游宇宙天地，彻底脱凡入圣。”
唐先生目光深邃，眼神凝望着天空。
“您见过仙人？”窦无疾听的神往不已，看到唐先生结束讲解，急忙开口问道。
“不曾见过。”唐先生低下头，轻瞥窦无疾之后，随意说道。
“那您是从何处听到的仙人之说？”窦无疾再次问道。
“我曾去过殇天子所住的天都，在茶馆偶然听到有人在泄露仙人传说。”唐先生骄傲的看着窦无疾。
‘茶馆仙人传说？’窦无疾看着唐先生，试探着问道：“你是从说书先生口中听说的？”
“嗯？不错。”唐先生惊讶的看着窦无疾，“你也听说过？”
“那您老多余了，不用去天都，咱这京都内每间茶馆都有说书先生，讲的仙人传说都还不错，您有时间可以去听听。”窦无疾无语的看着唐先生，冲动之下起身就要离开，又缓缓的坐下。
“先生，咱们先不说仙人了，您还没告诉我如何能坚持那么长时间的马步。”窦无疾勉强露出笑容，认真的看向唐先生。
“我刚刚说了呀！”唐先生看白痴一样看着窦无疾。
“你！那您告诉我如何修内在功夫。”窦无疾气的差点拍桌子，猛然想到唐先生刚刚说的修内在，试探着说道。
“嗯，你是老夫学生，老夫的衣钵传给你也合理，只是你以后不可私自传授他人。”唐先生散漫的模样，窦无疾都看不出到底说的是真心话还是随意说说。
唐先生走到空地，这次没有扎马步，而是盘腿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的积雪会不会打湿衣服。
窦无疾本就出身寒微，这些更无顾忌，学着唐先生的模样席地而坐，双手环握，如打坐一般。
“我先传你一套口诀，你记在心中，不可忘记。”唐先生幽幽的声音传来，不等窦无疾回话，便继续说道：“外聚阴阳，内藏五行。盘坐宁心，松静自然。防危虑险，依脉运行。”
一段晦涩难懂的口诀从唐先生口中传出，窦无疾仔细倾听，用心铭记。
唐先生念完口诀之后，静静等候，直到窦无疾开口道：“烦劳先生再读一次，学生愚钝，并未记全。”
唐先生没有回应，只是再次开口朗读口诀，重复三次之后，窦无疾终于表示已经记下，唐先生满意的点头。
“你再仔细看我呼吸，同时口中默念口诀，跟着口诀调整呼吸。”唐先生说罢，口中默念口诀，同时鼻腔随着口中的口诀有节奏的呼吸。
窦无疾学着唐先生的模样，一边默念口诀，一边随着唐先生的呼吸调整自己的节奏，这比背诵口诀更加艰难。
鼻腔的呼吸与口诀貌似冲突，时常顾得一处就顾不了另一处，导致窦无疾连正常的呼吸都被打乱，根本静不下心来。
“不要着急，慢慢把握节奏，尝试从中找出共鸣之处。”唐先生好像早已预料窦无疾会出状况，耐心的在旁指导。
窦无疾听到先生的话，努力尝试之后总算呼吸平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