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鸟蛋开了花
淡淡的金光从云层里泻下来，一束又一束地打下光芒，似乎要迎接师徒四人……呃，唐豆豆四人去西天成佛吗？
风微微拂过水面，留下脚印层层，化着涟漪荡漾着，仿佛在诉说——腾云驾雾，不如凌波微步。一大片金光碎在湖泊，一大片湖泊盛着金波，天地间虽相距甚远，却叫光影和着水波潋滟，相映成趣。
“哗啦”，一艘小舟蹬着双腿，摇摇曳曳。有道光怪出其上，落在摇桨的人脸上。渐行渐近，竟是德明伯伯——黑子的爸爸。
当他停下，侧身弯下腰捞起银色渔网，在余辉里闪烁光芒时，唐豆豆四人从林子里奔出来，个个挥手，对着湖中的黑子爸爸喊道：
“伯伯——伯伯——”
几人的小脸蛋红扑扑地迎着夕阳，手臂激动地上下挥舞。黄刚几欲挽起裤腿要下河，被唐豆豆一把拉住：“喏，水蛇在看着你呢，你是想要白蛇还是青蛇——嗯，咬你一口？”
最近，他们热衷去高尚家看《新白娘子传奇》，如今对待水蛇还挺友善呢，不叫不打的。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水蛇还是吓得黑子忙不迭地后退。
“诶——是你们几个呀！”德明伯伯脸上憨笑着，只一手抓着渔网，那卸下一条黄丫头（本地的叫法）的手用力将鱼扔进船仓后，便连忙停下工作来，对着孩子们挥了几下右手。
水蛇被粗犷的喊话声吓得缩进水中，一溜烟不见了影子，只留下一圈圈水纹。
“妈呀！”黄刚边拍着胸脯边喊妈。高尚双目一斜，却有了些坏心思，猛然跳起来，手指着黄刚脚下：“呀，蛇跑你脚边来了！”
“啊——妈呀——救命！”边说边跑，黄刚像那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极为夸张地跑去很远的泥沙地上，张牙舞爪地跳着！
“怎么了，你们？”黄刚的一惊一乍，一阵抽风，吓得黑子爸爸连网带鱼一起扔下，急忙扶着桨要摇过来。
“伯伯，没事哈，高尚逗黄刚玩呢！”豆豆双手做喇叭状，赶忙对着德明伯伯大声喊了一句。
他自打和黑子哥、清水哥捞过鱼、捉过螃蟹的，他就想着再去渔船上荡漾，所以刚刚一直盯着渔网那一上一下取鱼的手，恨不得那是自己的手。他尤其喜欢抓鱼，觉得相当有成就感。他早就把唐爸爸伤害他小金鱼的事淡去，几乎没了伤痕呢。
“哦——没事就好，等会我收完，就过来，你们带些鱼回去哈，我就不一家一家送了！”声音拉扯过来，唐豆豆几人赶紧不打不闹，纷纷说道：
“不用伯伯！”
“我不爱吃鱼！”
“谢谢伯伯，我们不要！”
“我们要去摸鸟蛋，伯伯不用管我们！”
唐豆豆说完摸鸟蛋的事，几人赶紧拍了拍脑门。
“赶紧去啊，别让鸟妈妈发现！”黄刚也顾不上水蛇，拔腿就往林子里冲。
“是的，鸟妈妈很记仇呢！还会报复人的嘞！”高尚也不再作怪，紧随其后。
戴陈晨摇了摇头，腼腆地笑着，轻声对唐豆豆说：“豆豆，谢谢你。还有你的礼物！”
“我们是好兄弟，说什么谢谢。以后有空去了县城我就去找你！”
“嗯，我会好好学习。你做的笔记很详细，何老师送的练习册我也装好了！”戴陈晨重重地点头，像是承诺着什么以示对豆豆的感激。
“好！我会一直给你做笔记，不懂的问李乐彤，她现在又成了班里的小头目，学习好，画画好，谁都佩服她。你有啥不会问她一样！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你就记下你不会的，把它们抄好了，搭船回来，我们都会给你仔细解答的！”唐豆豆侧过身子，看了一眼光束下的德明伯伯，又看向染彩的天空，“我们还小，有无限的可能，但一定要每天努力，才能有美好的日子到来。”
戴陈晨又重重地点头。
“嘿，这话都是我妈说的，总之，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胡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相视一笑，都想起了胡来校长。
“你俩嘀咕啥，赶紧的！”黄皮猴那厮钻了个头出来，不满地催促！
“伯伯，您忙您的哈，我们去摸鸟蛋了！”唐豆豆对着忙碌着还不忘看过来的黑子爸爸说道。
“好，去吧，注意安全哈！”
“嗯——会的！”唐豆豆和戴陈晨一前一后，两人都背对着黑子爸爸挥着手告别。
林子里的光暗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树不少，多是苦楝树，当然，高大的梧桐树也不少。除了四季常青额树，其他的大都是叶子不见了，干巴巴地立在天地之间，你的枝桠有我，我的枝桠有你。
“来，这儿有鸟窝！”高尚眼神真好，一般人可看不到那么高的地儿。何况从下面仰看，鸟窝像两三片大叶子重叠在一块，不仔细辨别，谁也不会注意到的。
“只是，这树也太瘦了，太笔直了，没有借力的地方啊！”戴陈晨一脸可惜。
“怕什么，俺老孙来也！”说完，黄皮猴一个小跑，纵身一跃上了树，手脚并用，在树干上三下两下地就蹿得老高。临近鸟窝之处，黄刚离地面已有六七米高。他双手抱着树，双脚交叉夹着树干，往唐豆豆三人眯着眼望了望，摇了摇头嘀咕：“妈呀，这么高了。”
“黄刚，你注意安全哈！”见黄刚停下来，唐豆豆他们都为之捏一把汗，忍不住叮嘱一句。
“是啊，黄刚，抱紧了哈！”高尚声音也发紧，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刚。
戴陈晨虽默不作声，人却忍不住往树下移去，想着万一……唐豆豆见状，也不再喊话，快速地走到戴陈晨旁边。
“这算什么。我看到鸟蛋了，呀，好几颗呢！”黄刚还抽出右手对他们仨挥手，吓得三人不敢再刺激他显摆。
“哎呀，蛋怎么拿下来？”
“是啊，没准备一个袋子！”
“黄刚，你怎么把蛋取下来？”
黄刚愣住了，上下看了看自己，好样的，唯一有口袋的外套嫌弃它影响爬树，老早就脱在唐豆豆家。
一手拿蛋，一手滑下去？看了看底下三个渺小的脸蛋，刚刚的念头让黄刚头皮一紧。此计谋不行，刺激得人很不行！
那，含在嘴里？似乎可以！于是，黄刚也不管树下三个商量来商量去的人，拿起一颗蛋便往嘴里塞，再来一颗——额，要卡住了！
“黄刚，你别往嘴里放啊，万一卡住喉咙，会窒息的嘞！”唐豆豆看到黄刚塞第二个蛋时已吓得心惊肉跳，赶忙出声阻止。他可是被鹌鹑蛋噎住过的，差点就嗝屁了，要不是静秀妈妈用了特殊的手法，他就真的背过气去！
而且，这黄刚可是在树上，在树上噎住，那不得摔下来……不不不，唐豆豆越想越可怕，急得想上树去。
“啊……额……”
好了，黄刚一手托着脖子，一边发出可怕的声音。他真的被扼住了喉咙！
“你俩拿着我的外套扯开，记得看情况接住黄刚。我上去看看，能不能先帮上忙！”唐豆豆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抱着树就往上蹬脚。
这一紧急状况吓得高尚和戴陈晨手忙脚乱地支开外套，在树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移动，在慌忙地寻找黄刚可能坠落的点。
“咕噜”一声，两个蛋顺利地进了“下水道”，黄刚眼睛泛红，脸色由紫红转白。此刻，他手脚都有些发软，但多年的爬树经验告诉他不能松懈，他闭着眼倾尽全力抱住树干，夹住树干。
树干微微摇晃，吓得黄刚睁开眼睛往下看，是唐豆豆以蹩脚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爬上来，掉下去，又爬上来……黄刚的眼眶更红，看着唐豆豆的吃力、好笑，他忽然感觉四肢有了力量。唐豆豆下方的高尚和戴陈晨拿着小小的衣服，在努力给自己撑起保护伞：他奶奶的，个个都想骗我的眼泪。
“好了，我没事了，豆豆你下去吧！”
唐豆豆满头大汗，他实在太气恼自己爬树的本事，生死关头，一棵树就让他寸步难行。当他听到黄刚的声音，抬起头看到黄刚好好的样子时，他忽然感觉手脚被泄了气一般，整个人想瘫软下来。好在他最后关头，想起自己是在爬树，而不是站在平地，瞬间收紧了手脚。
“你吓死我了！”
“没事，你先下去！我马上就下来！”
“你马上就下来，我给你让道！马上下来！”
“嗯，知道了！”
在唐豆豆不顾皮肉之苦，一路顺滑下来，手掌心、肚皮都摩破的同时，黄刚已经伸手抓起了4颗蛋，给鸟妈妈留两颗吧！唉，本来可以多2颗，可是还没品出味道，就进了我的五脏，亏死了！
“黄刚，你没事吧！”高尚和戴陈晨同时问道。
“啪”一声，唐豆豆落地，他抬头对黄刚喊道：“你下来啊！”
“我没事，马上下来。高尚、戴陈晨你们把衣服支开，中间留个窝状，我把蛋丢下来，你们接住哈！”
“我们不要蛋，你下来！”唐豆豆凶巴巴地说道！
“我已经拿出来了，放心，我好得很！你们准备哈，豆豆你让开！”黄刚对着下方的小外套瞄准，一个蛋呼啸而来，啪嗒一声炸开，蛋液蛋黄像是给豆豆湛蓝色的小外套染上了一朵鲜花！
“嘿嘿！”黄刚不好意思地憨笑。
“妈呀！”高尚和戴陈晨同时尖叫道。
“唉，可惜了这个蛋！”唐豆豆摊开双手，仰着脖子说，“算了，放回去吧，直接下来！”
“你这是个实实在在的炸弹啊！”高尚摇头感叹道，戴陈晨听罢，捂着嘴笑。
场面轻松起来，唐豆豆也不再紧张不已：“要不，我们在中间多放点蓬松的草，缓冲一下！”说干就干，唐豆豆三人很快扯来一堆黄蓬蓬的乱七八糟的草放在衣服中间的窝窝里。
“好了！你扔一个试试看！”
“好嘞！”
“啪！”
“哇，完好无损！”唐豆豆捡起来看了又看，还把蛋转着圈地看。
“那，我扔第二个了！”
“好！”
……
最后，黄刚只给鸟妈妈留了一个蛋，但愿那个蛋能孵化出来，给鸟妈妈一个寄托吧——千万别找我们报仇啊！唐豆豆在心里默默地拜了拜，像姥姥那样虔诚。
几个小脑袋一人手拿一颗，正想着这活实在冒险，还是开溜吧。
“啪嗒”，黄刚的脑袋顶正中心，赫然落下一坨白色液体！他怀疑人生地看看三个好兄弟，又抬头看了看天上。
“妈呀，鸟妈妈回来了，赶紧跑！”四人哄散而去。
林子顿时多了鸟振翅飞行的声音——万鸟归巢。有一鸟痛失爱子——七个葫芦娃，还有更多的鸟妈妈要忍受骨肉分离：
“呀，这树上还有鸟窝！”
“那必定有鸟蛋！”
“那必须报复回去！”
“上！”
好吧，四人一路洗劫，每一窝只留一子。满满当当的四人，潇洒地走出小林子。余辉已不在大地身上，只留一丝背影在云盘中淡去。风摇曳着残荷，这个节气早已不见青蛙的踪影！
“小子们，舍得出来了！”德明叔从一堵红岩石后头走出来，手里用绳子串好了大大小小品种不一的鱼。其中最多的是鲫鱼，比他们任何一人的巴掌都要大一些！
“伯伯！”几人先后不一地喊道。
“嗯，带回去哈，煮上准鲜！”
黄刚咽着口水，戴陈晨腼腆一笑，高尚摆摆手不肯接，唐豆豆笑着拒绝：“伯伯，您拿去卖钱，黑子哥他们学费都是这儿出呢！我们不吃！”
“这点顶啥学费。你伯伯靠这几条鱼发财？拿去，小屁孩，人小鬼大！”说完，德明伯伯不由分说地塞到唐豆豆手中，故意虎着脸，摆摆手走了。
“早点回去哈，太晚了！”黑子爸爸摇着船远去。
唐豆豆拎着鱼，高尚抓着裹着蛋的衣服，戴陈晨手里握着一捧野菊花，给静秀婶婶摘的呢！黄刚扯着一根芦苇，时不时放进嘴里砸吧砸吧。
风比之前更大，更凉。天空灰下来，水波拍着岸，好像在说：孩子们，夜要深了，回去吧！”
小小的院子里，很快飘着香。烤红薯七八个躺在桌子上。葱花点缀着萝卜片包肉一大盘。青椒红椒鸟蛋蛋红烧各种鱼一大盆……萤火虫之光的夜灯初上，他们打开了“吃界”，横扫千军。
夜风香了，夜灯暖了，人脸上都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