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西伯利亚寒流
“西伯利亚寒流”，这个词汇来自天气预报。当然唐豆豆家里是没有电视机的，这是高尚家新成员于昨晚播放的潮流名词——让怼在电视机前的好奇宝黄刚给捡到耳膜上，难得地留住了。
逢人他就说：“要多穿衣服了哈，小心西伯利亚寒流！”
“奶奶，我来帮您打水。这两天您要小心西伯利亚寒流啊！”这不，黄刚又当上了广播员，不，是复读机，跑来豆豆家显摆。
“啥？小心啥？你大伯离了啥？”姥姥仍旧低着头自顾自地一把又一把地拉扯绳子，把水打了上来。
“是西伯利亚寒流！不是我大伯咋滴……”黄刚扶着井口沿儿，用力地跺了一脚，差点把豆豆姥姥刚放在井口沿儿的水桶吓到倒下去。
“哎哟，小祖宗，离我远点哈，你西边伯伯，东边阿姨啥的，我老了可听不懂呢！”说罢，姥姥提着水桶往家里走去。
“哈哈，黄皮猴，叫你到处显摆吧，翻了船吧！”高尚摇摇头正把挂在竹竿上晾晒的白鱼干取下来，“喏，实在没事，就去把院子墙上的鞋子收起来，早点干完，我们早点去找戴陈晨，好去摸点鸟蛋，换换口味。对吧？白滚滚！”
乌鸡白滚滚欢喜地啄着高尚手中大长条掉下来的鱼干屑，头也不抬。
“咯咯咯……”黑球球见白滚滚埋头闷声发财，擎着硕大的红冠，气势汹汹顶过来。这一“光明顶”，直接把白滚滚顶得怒火中烧，刷啦地扑棱起双翅，对着黑球球的短脖子便是一阵恶狠狠地输出。
小麻袋悄无声息地蹑足而来，将碎屑迅速清点干净，又不着痕迹地退场，悠哉悠哉地跟着阿虎将军鹅在柚子树下惬意地散步，一走一顿，一摇一摆……
“成精了，这小麻袋！”高尚摆了摆头，提着5条大白鱼干，风风火火地跑去厨房挂起来。
“喏喏喏喏……喏喏喏喏……”唐豆豆呼唤着天蓬和元帅兄弟二人来吃这最后一蓬（一茬）红薯藤叶。
“哼……哼……哼……”
你挤着我，我顶着你，二猪争先恐后，唯恐自己吃得不够壮，怕留着翻个年似的。别觉得此想法奇怪，太胖上秤都难，更别说待宰去，那不更困难，更费时，更痛苦。嘿嘿，就不如活个一年自在，来个一秒痛快——唐豆豆如是想。
“豆，你看，这地瓜！”静秀隔着院子墙，探着头递过来一个大屁股红薯。接着，又在院子墙上摆出：人参果、仙桃、寿星……奇形怪状的红薯们“粉墨登场”。
“让它们去打小鬼子，小鬼子绝对不敢反抗，吓都要吓尿的……”黄皮猴那厮一个一个把红薯捡下来，抱在怀里，半干半湿的泥巴就糊在他胸前。
“鬼子怕不怕，我不知道，但你绝对会被你家的如来佛祖收去！”高尚走过来，扯了扯黄皮猴的外套，还用力在泥巴红薯的身上摩擦了一把，贱兮兮地怪笑着！
“我靠，你个和尚，竟然学坏了，吃我金箍手弹一枚……”说着就抓起一个仙桃红薯作势要向高尚砸过去。
“泼猴，休得无礼，为师可要清理门户了！”高尚单手放在嘴巴上，念念有词道，“这儿泼猴一只，南海观音，我就把它送给您！什么？送货上门也不行，得要如来佛祖念念经……”
“哈哈，小子们真有趣！”姥姥收走了院子墙上的鞋子，摇着头笑容溢满面地留了个背影！
“哼，黄刚，你赶紧去捡红薯，搞完这个我们就可以去找戴陈晨，趁天黑前上树寻宝呢！”唐豆豆拍掉手中的红薯叶子、碎碎的泥巴，脚下一蹬，手奋力一撑，利索地上了院子墙，一个转身，跳下去便稳稳落在红薯地上。
“我来也！”黄刚是个炮弹，刚放下手中的红薯，就猛地发射过来，临到墙脚，他又急急刹住车，惯性使然，他身子狠狠地拍向院子墙，在脸蛋离墙面0001cm的距离，他那精瘦的手死死地撑住了墙壁。这下震得他手心生疼，手臂发麻。
“哎哟，我滴妈呀，这墙还是高了点！”黄刚一会揉搓手掌，一会捏捏手臂。
“叫你耍宝，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高尚人如其名，个子很高，为人尚可，只是不多。他手扒上院子墙，脚轻轻一弹，手用力一拉，嘣的一声，上去了。他跨着腿骑马一般坐在墙上，“可要哥哥拉你一把！”
高高在上的高尚让黄刚很不服气，可是在学校一根竿子的跳高都让他为难。算了，认命的黄刚低着脑袋，转身就去寻找帮手。他很快拎着一张膝盖那么高的方凳，面无表情地踩上去，哼哼唧唧地爬上了围墙。
这人爬树是一把好手，腿脚并用划拉划拉的，三下五除二就上得了高高的树梢那，这院子墙是怎么难倒他的？唐豆豆甩了甩头，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自己爬树的本领还是他教的呢！嘿，真是叫人无法理解啊！想不通就统统不想了，唐豆豆埋头扒拉着那些被翻开土被后半藏半露的红薯娃娃们。
高尚也不甘示弱，很快捡出一个小山堆来，黄刚本想得瑟自己的聪明伶俐，没想到大家都闷声干大事，也只好悻悻然弓腰驼背地挖宝！
伟大的领袖曾说过：人多力量大！红薯多了，山坡也就高了，有的红薯刚上山顶，还没落稳，咕咚咕咚地滚下少来。
三座山坡，唐豆豆的底座最大，山尖最高。高尚和黄刚的大小难辨，于是惹得黄刚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很郑重其事地说道：“婶婶，说句实在话，很明显豆豆捡出第一的成果，我就是个第二了，您老看看，对不对！”
“二货一个！”高尚嘀咕一声，并白了黄刚一眼，“婶，都放进箩筐里去吧！”看到静秀条件反射地点头，他就埋头把红薯抓捧进箩筐里。
静秀听了黄刚的话，乐开了花，又见高尚埋头干活，可天色也不早，孩子们额头都捡出微汗来，便轻快地说道：“谢谢你们啊，都是厉害的崽呢，剩下的活不多了，婶婶来，你们赶紧去找戴陈晨，他一个人挺不容易的，你们都是好孩子啊！”
那个晚上虽然已经过去二十来天，可是，每每想起戴陈晨来的模样，豆豆一家三口都哀叹不已。
“那好吧，妈妈，我们就走了哈。”看到两个小伙伴看向自己，唐豆豆赶紧发话。
眼前的活确实不多了，戴陈晨可能都要等急了呢！何况，两天后戴陈晨就要去县城谋生。
听说是李乐彤爸爸给找的工作，因为人太小，也只能去乐彤家附近的早餐店打打下手。好在，可以借住李乐彤家，记得她家有个小阁楼的，可能小的真的只能放下一米二的床，就再也不能挤进其他的大点物件了。但愿，有张桌子给戴陈晨吧，他也好写写字，看看书呀！
想到这，唐豆豆赶紧甩了甩手上的泥巴，啥也没交待地绕屋子的后门进了家。看得高尚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唐豆豆却已倒了半盆水，泼着水花哗啦啦地洗起手来。等结壳的泥巴洗得差不多时，他才把手放进有点混浊的盆里，双手死劲地互相搓洗。很快，等到他换水清洗了一遍，高尚二人才走了过来。而唐豆豆却笑嘻嘻地从他们身边跑过，惹得他们扭过身来，莫名其妙地想挠头，又赶紧放下来，生怕挠得满头是泥。
摇了摇头，二人对视一眼，瘪瘪嘴，耸耸肩，满脸无奈地捅进水里，却又欢喜地哗啦啦地打起水仗来。
唐豆豆给戴陈晨准备了一本《唐诗三百首》，拼音版本的，小字典一般，携带很方便。里头的诗歌，唐豆豆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但愿，戴陈晨也喜欢诗歌，也愿意背背。当然，书里只有七十五首古诗。为啥说好三百首，怎么只有七十五首？——唐豆豆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也许是卖家想省纸，也许是不愿意费神找出三百首来？……
唐豆豆还拿了一本注音版的《安徒生童话》，这个戴陈晨应该喜欢看。不假思索的，唐豆豆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静秀手掌那么大。嗯，可以给戴陈晨记点想记的。那是不是得有几支好写的笔？对。唐豆豆又从书包的文具盒里拿出三支未开封的水笔，才心满意足地抓起这些东西，一一塞进了从姥姥积攒的多时的塑料袋堆里抽出来的最新的袋子。
前院子里是黄刚和高尚的嬉闹声欢快地传过来，后堂厨房里是奶奶码着柴火的啪啪劳作声，窗户外头是静秀妈妈拾掇红薯扔进箩筐的丰收声……每个人都要做点什么，也都能做点什么，努力努力，日子是能过好的——
唐豆豆抬头透过苦楝树光秃秃的枝桠，望向白云能够随意停歇的灰蓝的天空。风摇曳着身子，撞得枝条摇摇摆摆，天空的云和天空的蓝也摇摇晃晃。
即使是西伯利亚寒流来了，人总归是有土地可站，有枝干可依靠，有天空可向往的……
“豆豆，走咯！”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