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骤雨初歇
言昀瑄刚刚走出司御台的大门，脚步还未站稳，便被一名身穿宫装的侍从拦住了去路。
“王妃，请留步。”那名侍从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低沉，“太后有请，想与您一叙。”
言昀瑄的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脑海里飞速思索着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背后可能隐藏的深意。须臾之间，各种念头在她心中翻涌，使得她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境泛起了阵阵涟漪。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她便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波澜，让自己的神色重新恢复到镇定自若的状态。她微微颔首，用温和的声音回应道：“好的，劳烦带路。”
随着那名侍从转身引领，言昀瑄跟随着他的步伐，朝着皇宫深处走去，脚步虽稳，却难掩心中的忐忑。言昀瑄明白，太后在这个时候召见她，绝非偶然，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但脑海中却不停地揣测太后召见的原因。宫道两旁的花木葱茏，然而她却无心欣赏，心中百感交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在逼近未知的命运。
言昀瑄踏入太后的宫殿时，一股浓郁的檀香气息扑鼻而来，混合着丝丝沉稳的香木气息。厚重的帷幔垂挂四周，细腻的织锦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太后端坐在凤椅上，身着华丽的服饰，神态威严庄重，目光如炬般锐利，仿佛能穿透人的内心。她的眼神紧紧地锁定在言昀瑄身上，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外表看清她的内心世界。
言昀瑄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然后迈步向前走去。尽管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她仍然努力保持着外表的镇定自若，并恭敬地向太后行了一个礼：“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微微颔首示意，然而她眼中的寒意并未减退丝毫，声音中也透露出一丝冷意：“听说你今天去了司御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本宫禀报吗？”
言昀瑄心中一紧，知道太后已然有所察觉，但她努力控制住心绪，微微一笑，“回太后，我只是想为殿下分忧，近日他一直在司御台处理一些琐事，并无其他。”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坚定。
“言昀瑄，本宫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告诉本宫凌煜的近况，本宫便帮你查案。”太后的声音冷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云府一案的真相和凌煜的性命孰轻孰重本宫觉得你应当知道。”
言昀瑄心中一沉，但面上依旧恭敬，“谨记娘娘的教诲。”她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波澜壮阔。
太后淡淡一笑，那笑容中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深意。她轻轻挥了挥手，语气平静地说道：“来人，将人带上来。”
言昀瑄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担忧。她不知道太后要让谁上来，但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见两个侍卫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言昀瑄定睛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心中不由得一紧。
被押进来的竟然就是宋嬷嬷！言昀瑄的目光迅速扫过宋嬷嬷全身，仔细查看是否有受伤的迹象。所幸的是，她并未发现宋嬷嬷身上有明显的伤痕，脸色也还算正常。言昀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仍有一股莫名的不安萦绕心头。
宋嬷嬷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坚定和不屈。她的目光在言昀瑄身上一扫而过，那眼神中带着几分隐隐的安慰和信任，仿佛在告诉言昀瑄不要担心自己。
太后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的眼神如鹰般锐利，密切地观察着言昀瑄和宋嬷嬷之间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她似乎在寻找什么，又或者是在等待什么……
她淡淡地问道，“言昀瑄，你可认识她？”
言昀瑄点点头，“认识。我不知道娘娘到底要做什么，让我去见她又将她绑走。”
太后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凌厉，“自然是要提醒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言昀瑄心中一凛，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略微抬头，目光坚定地直视太后，尽量保持冷静地说道，“娘娘的提醒，昀瑄铭记在心。只是希望娘娘能明示，昀瑄才好尽力而为。”
太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衡量言昀瑄的态度。她缓缓说道，“凌煜的事情，你要尽早给本宫一个交代。否则，不仅你，包括她，”她目光扫过宋嬷嬷，“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昀瑄知道。”
太后冷哼一声，眼神犀利，“可本宫觉得你并不知道。凌煜最近在司御台忙着做什么你应当有所耳闻，本宫要知道他掌握了什么，暗中做了什么。”
言昀瑄笑了笑，淡定地答道，“娘娘，我应当在刚刚已经表达清楚了，殿下这几日都在司御台并未回府，我没有任何渠道能知道他在做什么，娘娘若是想知道应该问问其他人，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太后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宋嬷嬷这几日先住在宫里吧。等到什么时候你知道了本宫想要知道的，什么时候再放了她。”
“不如让我来为娘娘献一计。”言昀瑄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
太后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说来听听。”
“说到底娘娘就是不想让凌煜好好查清楚人口失踪一案。宋嬷嬷对于凌煜来说什么都不是，所以娘娘你不如让我来换她，用我的性命威胁凌煜。”言昀瑄平静地说道，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
太后冷冷一笑，目光中带着审视，“言昀瑄，你的算盘打得太响了。你凭什么觉得凌煜会为了你放弃查这件案子？”
言昀瑄深吸一口气，直视太后的眼睛，缓缓说道，“娘娘，我与殿下之间关系匪浅，殿下需要我来为他铺平道路，若娘娘您用我的性命来威胁，他必定会有所顾虑，至少会在行动上有所迟疑。而且，我在他身边多月，多少能猜测到他的下一步动向。所以，不如以我的命为饵，将他引来此处，瓮中捉鳖。”
太后沉思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缓缓站起身，走到言昀瑄面前，俯视着她，“言昀瑄，你真有这么大的把握？”
言昀瑄坚定地点头，“昀瑄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只求娘娘能暂时放过宋嬷嬷。若昀瑄失败，自然甘愿受罚，但若成功，也希望娘娘能兑现诺言。”
太后微微一笑，似乎被言昀瑄的决心所打动，她轻轻挥手，“好，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言昀瑄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保住了宋嬷嬷。她深深行了一礼，“谢娘娘，昀瑄一定不负所托。”
太后点点头，眼中依旧带着一丝警惕，“既然如此，你便好自为之。记住，你的每一步都在本宫的掌握之中。将她放了吧，送回宋家巷。”
“等等。我有几句话想对宋嬷嬷说。”
太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中带着不耐烦，“言昀瑄，你别得寸进尺。”
言昀瑄并未退缩，微微一笑，“娘娘大可在旁听着，并不是什么秘密。”
宋嬷嬷眼含泪水，声音颤抖，“小姐，您不必为了我这老妪做到这份上！”
言昀瑄走上前，温柔地抱了抱宋嬷嬷，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嬷嬷，你受苦了。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一番，等着我，我不会有事的。”
宋嬷嬷哽咽着点头，泪水滑落，她知道小姐的处境艰难，但还是强忍住悲伤，低声道，“小姐，您一定要小心。”
言昀瑄微笑着，坚定地点点头，“嬷嬷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
太后冷眼旁观，等她们说完话，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宋嬷嬷带走。言昀瑄目送着宋嬷嬷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
当宋嬷嬷离开后，太后目光转向言昀瑄，冷冷说道，“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让本宫失望。”
言昀瑄深深行了一礼，语气坚定，“昀瑄定不负所托，请娘娘拭目以待。”
……
“殿下，刚刚宋嬷嬷从太后宫中走出，据说她的肩上有您给的特殊记号。”影归向凌煜禀报道，“此外，还有一位宫女来请您去长青殿。”
凌煜睁开眼，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站起身来，“她终究还是算计到本王头上来了。”
凌煜迈步走了几步，发现影归仍站在原地未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傻站着做什么？随本王去接人。”
影归指了指还被绑在刑椅上的虞中和，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他呢？不审了？”
“他又死不了，等本王回来再继续吧。”
“是。”影归恭敬地应了一声。
凌煜走到太后的长清殿时，发现门口空无一人。他缓缓踏入门槛，步伐沉稳，走向殿内。殿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此时，言昀瑄正站在太后旁边，眉目低垂。
凌煜眯起眼睛，目光在言昀瑄身上停留片刻，挑了挑眉，却并未多言。他径直走向殿内的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目光冷漠地盯着太后，“太后娘娘请本王来，有何贵干？”他的声音冷峻，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已经料到会有麻烦找上门。
“凌煜，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见到本宫居然连礼都不行了？”太后眉头微皱，声音中透出一丝威严。
凌煜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回应道：“本王什么时候向你行过礼？”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更加冰冷：“你的王妃现在可是在我手里，你不怕吗？”
凌煜眸中寒光一闪，神色却依旧从容不迫：“怕什么？本王还在这，你敢动她？”
“你不想带她走？”太后冷冷地问道，目光如冰。
凌煜眼神微微一沉，语气不耐地说道：“别拐弯抹角了，说说吧，你想做什么。”他扫了一眼太后，随后又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言昀瑄，仿佛这个问题不仅是问太后，也是问她。
言昀瑄感受到凌煜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装出一副无辜的神情，略带委屈地回视着他。
“本宫想与你合作。”
“合作？本王何须与你合作？”凌煜冷笑，语气中满是不屑。
太后微微一笑，眸中寒意更甚：“合作的筹码便是言昀瑄的命。”
凌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哼一声：“本王的王妃的命当筹码？你也不问问本王怎么想？赵岚，现在或许不是你来威胁我，而是我来威胁你。”
太后神色一变，眉头微蹙，似在思索凌煜的话。
凌煜继续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本王刚刚在北街抓了一个人，他和本王说了一些事，太后娘娘要听听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藏着无数利刃，随时准备出鞘。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深知凌煜不是轻易说空话的人。
“凌煜，北街的人与我有何干？”太后冷冷地问道，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与你没关系吗？”凌煜眼中闪过一丝讽刺，“那为什么在抓他的时候会有人放暗箭呢？”他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个箭头，递给身旁的宫女。宫女恭敬地将箭头呈给太后。赵岚一见，脸色骤变。
“太后娘娘是否觉得熟悉？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本王记得，那日在夏宴上，有一支箭刺伤了本王的王妃，那支箭与这支一模一样。”
太后强自镇定，冷声说道：“你在说什么？本宫不知道。”
“娘娘别着急否认。”凌煜冷笑一声，“这支箭的箭头上刻有一个特别的图纹，本王特地命人查过，这个图案正是煌月岛的皇室标志。这个宫内有谁是来自那里的呢？好像只有娘娘你吧？”
太后的脸色彻底变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深知煌月岛的秘密绝不能暴露，可凌煜的目光如同利剑，直逼她的心脏。
“凌煜，你到底想干什么？”太后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松动和妥协。
“很简单。”凌煜语气冷峻，“放了本王的王妃，本王对你的事没有兴趣，本王不会揭露你的罪行，但这个案子一定会继续查下去。”
“凌煜！你……”太后气得脸色铁青，声音中透出一丝颤抖。
“你若是继续找本王王妃的麻烦，本王不介意昭告天下。”凌煜语气冰冷，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放人。”太后恶狠狠地说道，同时狠狠瞪了言昀瑄一眼。
言昀瑄迅速走到凌煜身旁，大胆地迎上赵岚的目光，露出一抹淡淡的来自胜利者的笑。
“那本王便先带着王妃走了，太后娘娘自己好好想想吧。”凌煜说完，牵起言昀瑄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长清殿。
走出殿外，言昀瑄轻轻舒了口气，抬头看向凌煜，而凌煜则依旧面色冷峻，握紧她的手，走出去了一段路才停下来。
“我与你说过什么？”
“你说永远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话是记得，那你呢？”凌煜冷哼一声，眉头微皱，“只想着把自己搭进去。”
言昀瑄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信任和坚定，“我相信殿下一定会来救我。”
凌煜眉头微蹙，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我为什么一定会来？你就不怕我丢下你直接跑了？”
言昀瑄摇摇头，眼神坚定，“殿下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凌煜轻笑一声，反问道，“怎么不是？坊间可都流传我冷面冷心。”
言昀瑄目光柔和，但语气坚定，“殿下都说的是流传，又怎么会是真的？”
凌煜叹了一口气，目光中透出一丝无奈，“言昀瑄，你还是太自信了。”
言昀瑄莞尔一笑，轻声说道，“若不自信，殿下又怎会认识我？”
“你只会忤逆我。”凌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恼怒。
言昀瑄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温和却坚定，“我没有忤逆殿下。殿下说不要把自己搭进去，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
凌煜目光锐利，步步紧逼，“若我没来呢？你知道你会死吗？”
言昀瑄目光未曾动摇，坚定地回视着他，“我知道。但我从来不怕。”
凌煜眉头紧锁，心中泛起复杂的情感。他伸手握住言昀瑄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你知不知道，我若晚来一步，太后会做什么？”
“殿下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况且我身边不是一直有殿下的人保护我吗？”言昀瑄微微一笑，目光中透着几分调侃和坚毅。
凌煜听到这话，心中稍感安慰，但依旧忍不住责备她的鲁莽，“你总是这么自信，本王若不在夜镧你该如何是好？”
言昀瑄微微一笑，目光中透着几分调侃和坚毅，“我知道殿下不会让我陷入真正的危险，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凌煜没有再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
凌煜的眼神愈发深邃，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言昀瑄，你最好别死。”
言昀瑄心中微微一震，但她依旧从容，微微一笑，点头应道，“是，殿下。殿下今日所言都是真？”
“半真半猜。”凌煜淡淡说道，眼神中透出一丝玩味。
“殿下如此大胆？竟敢欺瞒太后？”言昀瑄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你都如此大胆，我有什么不敢？”凌煜轻笑，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言昀瑄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凌煜，低声问道：“若殿下所言都是真的话，那太后竟然不是北庸之人？”
凌煜眯起眼睛，缓缓走近，低声道：“是。煌月岛只是一个小国，她起初是来和亲的。按照北庸律法，和亲之人是不能被封为皇后的。可是，先帝为了她打破了律法，她从皇后一路走到太后。所以，言昀瑄，你太自信了，她的城府比你想象的深得多。”
言昀瑄的心中泛起波澜，但她依旧保持镇定，轻声问道：“那殿下所言不会告发她也是真？”
凌煜点了点头，目光沉静：“不会告发只是暂时的。现在的她在朝中余孽尚多，不是一日可扳倒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言昀瑄微微颔首，低声道：“原来如此。”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对未来的局势多了几分谨慎与思索。
凌煜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挥手示意，“好了，我让影归送你回去，这几日别出府，起码等我忙完这件案子。”
“好。”
凌煜招来影归，神色凝重，对他说道，“务必将王妃安全送到府中，最近多派些人手在府内，确保她的安全。”
影归微微低头，领命道，“是，殿下。”
影归跟着言昀瑄一同离开了，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显得格外坚定，每一步都走得那么从容和自信，即将面对的风雨好像也无法动摇她的决心。凌煜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复杂的情感如潮水般涌来，却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风乍起，吹落了树枝上的枯叶，枯叶在空中旋转着飘落。凌煜抬头，目光跟随着那片枯叶，它在空中轻盈地打着旋儿，最后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归于尘土。
他看着那片枯叶，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风中带着几分凉意，凌煜紧了紧身上的衣襟，目光依旧追随着言昀瑄远去的背影，心中的情感翻涌不止，却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任由那片落叶在地上轻轻滚动。
风渐渐平息，凌煜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一袭黑衣，与言昀瑄今日所穿的白色形成鲜明对比。
终究是背道而驰吗？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暮色中，黑衣在风中微微飘动，仿佛一只无畏的鹰，迎风而上，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