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寒蝉凄切
凌煜的神色逐渐放松下来，但他眉头间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他的眼神再次飘向书房中的烛火，烛火闪烁跳跃，在他的眼眸中映射出复杂而变幻的光影，他静静地凝视着，沉默良久后，终于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声音平稳但略显疲倦：“你先退下吧。”说完，他缓缓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只精美的荷包，轻轻一抛，将它丢给了影明。
影明敏捷地接住荷包，入手沉甸甸的感觉让他心头一喜。她下意识地掂了掂重量，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竟然有这么多？殿下以后可要多多关照我啊！照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攒够钱买一座宽敞豪华的大宅子啦！”她难掩激动，咧嘴笑道。
凌煜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少贫嘴。”
“好啦好啦，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先行告退去寻我哥了。”影明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收好的荷包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并冲着凌煜俏皮地眨了眨眼。
“嗯，退下吧。”凌煜随意地摆了摆手，但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影明身上未曾移开，一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后，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就在凌煜沉思之时，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便是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罢。”他轻抬眼眸，语气沉稳且冷静地道。
门缓缓开启，言昀瑄款步走了进来，略带拘谨地微微行礼，“殿下。”
凌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微微皱起，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了？”
言昀瑄神色间流露出一丝犹豫，但随即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殿下。”
“但说无妨。”凌煜的语气依旧平和，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关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言昀瑄的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探寻的神色，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和试探：“我父亲……他之前去水城待了很久，这是否也与王御之有关？”
凌煜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她，目光深邃如海，“是。”
言昀瑄紧握拳头，心中的疑团逐渐扩大：“那也就是说，水城的事情都与他有关？”
凌煜点了点头，语气坚决且不容置疑，“是。”
言昀瑄脸色微变，思绪飞速转动，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了，感谢殿下告诉我真相。”
凌煜目送着她转身离开，忽然出声：“言昀瑄，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他们会在那里？”
言昀瑄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困惑：“为什么？”
凌煜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出几分回忆与无奈：“你应当知道凌越登基之时，发生了一场叛乱。当时我奉命捉拿叛乱者归案，几万人我都抓了，唯独留下了王御之。”
“其一是因为王御之不仅仅是一个叛乱者，他的背后牵扯到许多复杂的关系网。那时，我不得不做出取舍，留他一命是为了避免更大的动荡。”凌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其二便是因为我觉得他能为我所用。什么样的人最好控制呢？就是他这种沦入陷阱，被人所救的人。但是，他不聪明，或者说他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不然。我承认我欣赏他的聪明，他的聪明在指向他人时是利剑，指向我时就是杀死他自己的最后一击。王御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太过狂妄自大，以为他的行动能瞒过所有人。事实上，整个朝廷上下早已心知肚明，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言昀瑄听后，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心中掀起了波澜。凌煜的每一句话都重重地击打在她的心头，让她开始重新思考一切。她微微点头，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随后沉声道：“多谢殿下解惑。”
凌煜看着她，神情中多了一分柔和：“你父亲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希望你也能如此。”
凌煜从怀中拿出一个厚实的信封，递到言昀瑄面前，神情平静却带着一丝紧迫感。“拿着。“
言昀瑄接过信封，感受到纸张的沉重感，她抬头看向凌煜，眼中充满疑惑和不安。“这是？”
凌煜注视着她，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这是记载了王御之一行人所有名字的信封。你要将它交出去还是留下来，全凭你自己定夺。你父亲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不过我可提醒你，这封信很快太后手上也会有一封一模一样的，到时候主动权可就不在你手里了。”
言昀瑄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心中波涛汹涌。凌煜站起身，走到她身后，语气低沉而坚定，“言昀瑄，是杀还是留，都在这封信里。”
言昀瑄感受到凌煜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心中的挣扎愈发激烈。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
她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划过信封的封口，似乎能感受到里面纸张的冰冷与沉重。“他死不死对你有影响吗？”
凌煜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神中闪过一抹轻蔑。“几个大臣而已，能有什么影响？”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屑和冷酷，“你不必顾虑我，这场局是我做的。言昀瑄，跟着你的心走。”
言昀瑄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握紧了信封，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凌煜的话语冰冷刺骨，但却无可辩驳。
“我会认真考虑的。”
凌煜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他的目光仍旧深邃如渊，仿佛能够穿透一切。他轻声问道：“不急。如今我只想了解清楚，你调查云府失火之事已有多日，究竟有何收获？”
言昀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一些：“我……只知道云府走火是因为一封信。他们是为了那封信才放火烧宅，那群人的幕后主使就是太后。”
凌煜听闻此言，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闪而过，显然正在思考着其中深意。他步履沉稳地朝着言昀瑄靠近几步，压低嗓音道：“那么，关于此信的具体内容，你是否有所耳闻？”
言昀瑄轻轻摇了摇头，双眉紧蹙成一团，面露愁容：“那封信已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无从查起。我也只能凭借现场遗留的蛛丝马迹推断出太后与此次事件存在关联。”
凌煜微微眯起双眼，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嘴角却渐渐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言昀瑄，你究竟在瞒我什么？”
言昀瑄心中一紧，眼神闪烁不定，慌乱地移开与凌煜对视的目光，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保持平静：“殿下误会了，我实在不知您所言何意。”然而，她的语气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和不自然。
凌煜的双眸犹如利箭般锐利，似乎能够洞悉一切谎言。他紧紧地盯着言昀瑄，那道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深处。但仅仅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淡定，语气也变得平淡无奇：“罢了，我早已说过，对你的过往并无兴趣。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若要玩心计，务必先斟酌好对象。有些人，并非你所能招惹得起的。”
言昀瑄的心跳愈发急促，双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的信封，一股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深知凌煜这番话背后的深意，更不敢掉以轻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轻声低语着，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其显露出丝毫破绽，“我绝不会草率行事，更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牵连。”
“言昀瑄，”他的嗓音低沉而又沉稳，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你必须牢记在心，这朝堂就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棋盘，每一步棋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你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不仅仅关乎你个人的安危，还牵连着其他人的命运。我并不畏惧被你牵连，但若你将自身置于险地，那后果将会如何？”
言昀瑄紧紧咬着嘴唇，眼眸中闪烁着一抹坚定而又倔强的光芒，“我并不怕死。”
凌煜猛地转过身来，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住她，仿佛要穿透她的内心，“你或许不惧死亡，可其他人呢？你是否曾考虑过他们？”
他的话语宛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她心灵最柔软的角落。
“谨遵殿下教诲。”言昀瑄面色平静地回答道，“云府之事，我只是不希望牵连无辜之人罢了。”
凌煜闻言缓缓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显得有些深邃和凝重，仿佛已经看透了事情的本质。“要进这局的人早就进了，你不想牵扯也会牵扯他们，这是局势的必然。”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有所预料。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室内的沉默。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殿下，司御台急案。”
凌煜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之色。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转过身去，默默地看着言昀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知道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言昀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径直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稳，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当他走到门前时，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随着门的开启，一股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凌煜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迈出门槛，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门缓缓地关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言昀瑄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股寒冷的空气进入肺部，然后握紧了手中的信封……
凌煜刚走出门，便见影归已在一旁等候。他脸色凝重，明显有急事禀报。
“出什么事了？”凌煜皱眉问道。
影归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近日城内多户人家出现了人口失踪的事件，这些失踪者最后都在城外的乱葬岗被发现。此事引起了城中百姓的恐慌，他们纷纷上报，皇上得知后非常重视，刚刚指示刑部参与调查。而且，刚才我们抓到了一个嫌疑人，据举报人说，凡是去过他家店铺的人都会失踪。”
凌煜闻言，冷笑几声，“人口失踪？在北庸还能发生这种事，看来真是有人胆大包天。马上去刑部。”
司御台刑牢内一片阴暗潮湿，冰冷的墙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霉味。凌煜如同鬼魅一般，随意地坐在绑着犯人的刑架前，他撑着头，紧闭双眼，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那不断回响的铁链碰撞声却打破了这片死寂。每一次撞击，都仿佛在提醒人们这里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地方。
影归静静地站在刑架旁，手中提着一桶刺骨的冰水。他面无表情地将桶中的水毫不犹豫地泼向那个被绑在刑架上的人。
冰冷的水滴如箭雨般落下，那人猛地惊醒过来。他的脸上布满了水珠，混合着惊恐和绝望。他瞪大眼睛，直直地望向凌煜，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无助与恐惧。
&34;你最好快点说出来，本王今日可没闲心跟你磨蹭。&34;凌煜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但其中蕴含的威胁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突然疯狂地大喊起来：&34;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34;
&34;哦？是吗？&34;凌煜微微睁开眼睛，一抹寒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34;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抓错人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34;那人的哀求声中充满了颤抖，显然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凌煜嘴角泛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其声音之中蕴含着无尽的讥讽之意：“人口失踪，你竟敢私运人口，如今铁证如山，难道你还敢狡辩刑部冤枉了好人不成？”他的面色逐渐阴沉下来，眼神更是如同利箭一般，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那人的身躯不受控制般剧烈颤抖起来，双眼频繁眨动，显然已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的嗓音也因极度紧张而变得沙哑异常：“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已，完全就是被别人当枪使啊！”
然而，凌煜的内心毫无波动，他慢慢地站直身子，然后一步步向那人逼近，最终停在对方面前，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对方：“小角色？那好，你立刻说出幕后主使者究竟是谁？”
此时此刻，那人紧紧咬住牙关，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痛苦挣扎的神色。站在一旁的影归则将凌煜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同时默默地举起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另一桶冷水，只待凌煜一声令下，便会再次给眼前之人带去刺骨的寒意。
须臾之间，凌煜再次开口，但这次他的语气比之前更为低沉且寒冷：“你若还是不肯老实交代，那就休怪本王心狠手辣了。影归，马上把那个人给本王带过来。”
影归点了点头，迅速离开刑牢。他身形矫健，如同一道黑影般快速穿梭于走廊之间。不一会儿功夫，他便再次回到了刑牢门前，手中还拖拽着一个同样满身污垢、面带惶恐的男子。
那人一进入刑牢，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新被带进来的男子身上。当他看清对方的面容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恐惧和绝望。他深知，如果自己再不开口，恐怕不仅会牵连到自己，连他的弟弟也难以幸免。
&34;我说！我说！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弟弟！&34;他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充满了惊恐与哀求之意，甚至还带着些许哭腔。
凌煜冷哼一声，对影归挥了挥手，示意他将那个男子带下去。影归领命后，立刻拖着那名男子走出了刑牢。凌煜则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情的冷漠。
面对凌煜冰冷的目光，那人终于彻底崩溃了。他浑身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34;是……是商会的赵掌柜！他背后有更为强大的势力撑腰，他们逼迫我这么做的……我实在是无力反抗啊！&34;
凌煜微微颔首，表示认可，但他的眼神依旧冷酷如冰：&34;希望你所说属实，不然的话，本王自然有法子让你乖乖开口。&34;说完这句话，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只留下那人瘫倒在地，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已被抽干，整个人显得无比虚弱。
走出刑牢，凌煜目光冷冽地盯着眼前的影归，语气坚定地说道：&34;通知其他人，立刻抓捕赵掌柜。本王倒要看看，太后到底要做什么。。&34;说完，他紧紧握起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影归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然后转身迅速离去。他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不敢有丝毫耽搁。随着影归的离开，整个司御台刑牢外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夜幕悄然降临，司御台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凌煜静静地站在窗前，凝视着城中的点点灯火，心中思绪如潮水般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