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意渐回
她带着泱泱回到了府中,让泱泱与竹叶一起坐在随行的马车里,紧跟在他们后面。竹叶跟了她很久,她知道竹叶生来便是乐天的人,经历过许多事却还能那样单纯善良,她的陪伴或许可以给泱泱带去不一样的色彩,或许能在泱泱的悲伤中点燃一丝希望的火焰,让她重新看到生活的美好。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凌煜发现言昀瑄的眼神有些游离,仿佛被某种思绪牵引着便问道,“怎么了?回来后便这副样子。”
言昀瑄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但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窗外,似乎在追寻着什么,“只是觉得她的样子很像以前的我。我娘去世的时候,我也像她一样躲在角落里哭。我爹不让我哭,说是会惹来灾祸,可我不管,我没日没夜地哭,他就打我。她的样子,跟以前的我一模一样。我也不懂如何去理解母亲的死,如何去释怀心中的彷徨失措。”言昀瑄带着淡淡的悲伤说着,回忆着曾经的苦楚,眼中闪烁着未泯的泪光。
凌煜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沉重,唇边微动,但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
沉默半晌,凌煜轻轻地说了几个字,“都过去了。”
言昀瑄微微点头,她的目光依然注视着窗外,仿佛透过时间的长河,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她轻声说道:“我过去了,但她还没过去。她在往后的几年里,都会想着这几日的经历,会想着为何他人都有母亲,唯独自己没有了。”
在凌煜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安慰和坚定:“世上之事皆会过去。她也会好好活下去的,她明白这个机会是她娘用命换来的。”
言昀瑄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在窗外若有所思:“希望如此吧。”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期待,在为泱泱祈祷,也在回望自己的过往。
……
黄昏时分,皇都的天空被残阳染成一片橙红,映照着整个城市。城内灯火初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头巷尾穿梭,而皇城内却透着一股疲惫的宁静。宫殿的屋檐下,红墙黛瓦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一回到皇都凌煜便进了宫。
一去便是几个时辰。
在皇宫内,凌煜站在凌越面前,凌越懒散地坐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颗新进贡而来的夜明珠。这颗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宛如夜空中的一颗璀璨星辰,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幽静而神秘。
凌煜行了一礼,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漠:“参见陛下。”
凌越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意外:“皇叔今日怎么来了?”他对凌煜的突然造访显得有些意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凌越放下夜明珠,坐直了身子,等待凌煜的回答。
大殿内,烛光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凌煜站在原地,神情冷峻,似乎带着某种重要的消息或决定。他微微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凌越,“臣来请罪。”
“皇叔你何罪之有?治疫完成的如此出色,朕赏你还来不及呢!”凌越微笑着称赞道。
凌煜神色凝重,缓缓说道:“臣在水城之时碰到了逆贼王御之,没有将他带回来,而是就地将其处决了,这不符合规矩,故特意来请罪。”说完,凌煜撩起衣摆,单膝跪了下来,神情恭敬而肃穆,“请陛下责罚。”
大殿内一片寂静,凌越的目光深沉,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凌煜。
凌越沉默片刻,凝视着凌煜,眼中闪过一丝思索。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凌煜面前,伸手扶起他,语气温和但坚定:“皇叔,你是为了保全大局,朕岂能责罚你?王御之逆贼行径恶劣,你当机立断,实乃应当。今日之事,就此揭过。”
凌煜缓缓起身,心中感激但脸上依旧不露声色,向凌越行了一礼:“谢陛下宽宏。”
“皇叔,治疫之事辛苦了。你在前线劳苦功高,朕一直看在眼里。如今局势稳定,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忠臣在。”
凌煜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陛下,臣只求尽忠职守,保护大明江山。”
凌越回到了龙椅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凌煜:“皇叔,朕还有一事想问你。关于那逆贼王御之,他可曾提到幕后指使?”
凌煜眉头微皱,回想起与王御之对峙的情景:“王御之死前并未透露幕后之人,但臣怀疑他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这次的叛乱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凌越听罢,面色凝重:“看来,朕得更加小心谨慎。皇叔,你也要多加留意,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禀报。”
凌煜点头应允:“臣明白,定会严加防范。”
凌越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眺望着远处的宫墙:“天下虽大,隐患重重。朕需要像你这样的肱骨之臣,才能保得大明江山安稳。”
这时,宫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陛下,太后有请。”
凌越收回思绪,回头对凌煜说道:“皇叔,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也回去休息吧,朕有事要去见太后。”
凌煜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臣告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大殿,刚刚挂在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眸子里的冷冽。他的脸上再次笼罩上一层深沉的阴霾,仿佛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在宫门外,言昀瑄站在寂静的街道上,抬头望着天色渐渐暗沉,细细的雨丝在空中飘舞,仿佛为这夜幕增添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她心里想着凌煜匆忙离去时定是没有带伞的,于是便让马车夫驾车送她到了宫门外。
言昀瑄静静地站在那儿,手中的伞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地,雨滴轻轻拍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的心绪随着雨声渐渐沉静下来,目光不时扫向宫门方向。
就在这时,凌煜正巧从宫门出来,远远地看到了独自撑着伞站在那里的言昀瑄。他停下了脚步,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感动。随后,他缓缓地走过去,在宫内灯柱的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和英俊,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
他自然地接过言昀瑄手中的伞,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手,心中不由得一阵莫名的悸动。他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我想你应当没带伞。”
“淋点雨也没事。”
“今日朝堂没事吧?”
凌煜淡然一笑:“无事。一个逆贼而已还不能拿本王怎样。走吧,回家。”
凌煜撑着伞,不经意间微微偏向了言昀瑄一些,两人的肩膀紧紧相依,在宫墙间悠然漫步。烛光斑驳地洒落在他们身上,雨丝如诗如画般洒落在周围,伴随着微风轻拂,仿佛拂去了尘世间的一切喧嚣。
这一刻,仿佛时间凝固了。
“明日我想去看看昀清,她产期将近我与她也许久未见了。”言昀瑄轻声说道,她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期待。
“去吧。”
“你不拦我?”言昀瑄有些意外地问道,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拦,你想去做便去吧。明日本王与你一同进宫,太后应当会召见你。”
“太后?为何?我与她并无任何交集,此时找我是为什么?”言昀瑄有些不解,眉头微微皱起。
“这么久没有动静,她或许已经忍不住了吧。”凌煜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洞察,他望向远方,似乎看透了宫中的暗流涌动。
……
翌日清晨,凌煜早早起身,准备好了一切。他身着一袭黑色长袍,神情凝重而坚定。言昀瑄也换上了一身素雅的宫装,显得端庄而不失柔美。
“准备好了?”凌煜轻声问道。
言昀瑄点点头,“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同乘坐马车前往皇宫。一路上,言昀瑄心中思绪万千,既担忧着昀清,又忐忑不安地猜测着太后的意图。
凌煜和言昀瑄缓步来到宫门前,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阳光下闪耀着威严的光芒,阳光斜照,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如同两道流光在晨曦中舞动。刚一踏入宫门,一名侍女便迈步前来,拜倒在地,停住了他们的脚步。
“参见曹王殿下、曹王妃,太后有急事,特请曹王妃移步至长青殿一叙。”侍女恭声传达。
言昀瑄微微抬头,凌煜默默望向她,眼中闪过一丝默契。
凌煜对她说道,“去吧,本王先上朝,等会来接你。”
言罢,言昀瑄点了点头方才开口对侍女道:“请你带路。”
到长青殿,太后已经坐在殿内窗边的一把檀木椅上,她的身姿端庄而凝重,仿佛一盏静静守望的明灯。
“见过太后。”言昀瑄恭敬地行礼,面色冷静,从容不迫。
“免礼吧。”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声音平和而深沉,“听闻前几日你与凌煜一同去水城了?”
“是。”言昀瑄回答得干脆,不卑不亢,目光坦然。
“去水城可探查到什么?”太后的目光锐利,仿佛要将她的内心探个底朝天。
言昀瑄毫不退缩地迎上太后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回太后,水城的情况确有些复杂,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怀疑其中暗藏隐患。殿下已命人详细调查,确保不会有任何威胁,探查的内容都已悉数禀告圣上了。”
“油嘴滑舌,本宫找你来不是想听这些,你应当知道。”太后的声音冰冷,带着明显的不满。
“太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殿下也不是什么都跟我说。况且,我也不知道您想知道什么。”言昀瑄抬起头,放肆而挑衅地直视太后的目光,“不如您指点指点?”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厉声道:“言昀瑄!你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能嫁给凌煜算你有些手段,但本宫也不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太聪明的人活不下去。”
言昀瑄心中一紧,但表面依旧从容不迫。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太后娘娘言重了,我只是尽我的本分,关心殿下和朝中大事。您若有疑问,尽管问便是,我自当知无不言。”
“言昀瑄,如果我没记错,你娘应该是云夫人吧?”太后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刻意的试探。
言昀瑄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不露声色地回应:“这件事全夜镧都知道,娘娘还想拿此事来威胁我吗?”她的声音平静而冷静,但其中透露出一丝不悦和不屑。
太后冷冷一笑,继续道:“这件事自然不行,但你娘的死因,你应该想知道吧?”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深意和关切,仿佛想要揭开一段隐秘的过往。
言昀瑄心中一震,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她抬起头,直视太后的眼睛,“娘娘若有何高见,不妨直言。瑄儿洗耳恭听。”
太后见言昀瑄没有被轻易动摇,目光更加犀利。“你娘的死因一直是个谜,朝中不少人都怀疑是因权力斗争所致。你难道不想知道背后的真相吗?”
言昀瑄心中波澜起伏,她的母亲云夫人突然去世确实留下了许多未解之谜,但她不能在太后面前露出丝毫弱点。她稳住心神,冷静地回应:“多谢娘娘关心,但无论真相如何,逝者已矣,瑄儿只愿为母亲祈福,不再追究过往。”
太后微微皱眉,显然对言昀瑄的回答并不满意。“你果然聪明,不过,若你改变主意,本宫随时愿意帮你,这个世上能告诉你答案的恐怕只有我了吧?……”
言昀瑄淡然一笑,行礼道:“多谢娘娘厚爱,瑄儿会铭记于心。”她知道,这场谈话暗藏玄机,太后试图借此动摇她的立场,但她绝不能让步。
太后的目光冷酷如冰,透露着对言昀瑄的憎恨和不容忍。她知道凌煜是她权力的威胁,必须将他彻底清除掉才能稳固自己的统治,本想利用言昀瑄却没想到她根本不吃这一套。
“言昀瑄,你当真想好了?”太后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充满威胁和试探,“我知道的可比他们多,又或许你想看看这个?”她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一个印章,丢给了言昀瑄。这个印章曾经是云芸的,上面刻有她的名字。
言昀瑄接过印章,细细端详,那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她母亲的,与那日在言志房中看见的如出一辙,应是出自一人之手。这么说太后确实是认识自己母亲的,也知道些什么。她抬头,目光与太后的冰冷对视,恰好看见了倚靠在木窗边的身影。心中一动,决定将计就计。她缓缓开口说道:“好。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声音中带着期待和警告,“那你告诉我,凌煜去水城干什么了?知道了什么?”她盯着言昀瑄,等待着她的回答。
言昀瑄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故作沉思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凌煜去水城,是为了调查那里的瘟疫情况。我们发现瘟疫并不是疫病而是有人投毒,至于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核实。”
太后听了这番话,眉头微皱,她并不完全相信言昀瑄的回答,但暂时也无法查证。她冷笑一声,“好,既然你有诚意,我也会告诉你一些。云府的那场大火烧尽的不只是她,还烧掉了很多秘密。”
言昀瑄听罢,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目光中闪烁着不解与焦虑,“秘密?什么秘密?”
太后露出一丝冷笑,语气中带着挑衅和试探,“一个消息换一个秘密。”
言昀瑄心中警觉,但面上依旧从容不迫。她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太后娘娘可真是会盘算。”
太后不为所动,目光如炬地盯着言昀瑄,仿佛在等待她的进一步回应。言昀瑄知道,自己必须谨慎应对,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您先告诉我一个秘密。”
太后微微一笑,仿佛胜券在握。她缓缓说道:“云府的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你母亲云夫人当年牵涉到了一场巨大的权力斗争,有人想借此除掉她,掩盖真相。”
言昀瑄心中一震,强压住内心的波动,淡淡地回应:“多谢娘娘告知,这个秘密对我很重要。”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目光锐利地看向言昀瑄,“现在,该你告诉我凌煜在水城的真实意图。”
言昀瑄沉吟片刻,故作犹豫,随后缓缓说道:“凌煜此次去水城,不仅是为了调查水瘟疫,还是为了那里潜藏的前朝祸患。”
“还有么?”
“娘娘,您说的一个秘密换一个。”
太后冷哼一声,“你倒是聪明。”她将手中的印章重新拿回,声音中多了一丝不屑,“不过,这点聪明未必能保你长久。”
言昀瑄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多谢娘娘提点,瑄儿会牢记在心。”
她刚刚走出长青宫的门,迎面看到了凌煜。阳光穿过树梢,洒在他高挺的身姿上,形成一抹金色的光辉。他站在一棵乌桕树下,树影斑驳,映衬着他那张坚毅而英俊的脸庞,眼神深邃而坚定。
言昀瑄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朝他走过去。她的脚步踏在长青宫洁白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透着无畏与决心。凌煜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顿了一瞬,那一抹细微的温柔转瞬即逝。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她迟疑地询问,眼中透露着一丝担忧与不安。
凌煜点了点头,目光深邃而冷漠,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深意,“听到一些。”
言昀瑄的心跳微微加快,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更多的信息,但凌煜的脸如同一面古井,不起波澜。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太后的话,你怎么看?”
凌煜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才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太后所说的秘密或许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水深火热还藏在背后。关于云府大火,我们必须小心应对,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忽视。”
“她真的知道那些秘密吗?”言昀瑄皱着眉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疑虑和不安。
凌煜的目光依旧坚定,他微微点头,“她会知道的。”
言昀瑄停下脚步,望向凌煜,眼神中透出更多的担忧,“如果她不知,那我们不就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了也无妨,世间哪来这么多对错。只要心意坚定,总能找到真相。”
“我刚刚对她说的都是你教我的话,她会信吗?”言昀瑄低声问道,目光中透着一丝不安和疑虑。
凌煜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信和笃定。他缓缓说道,“她不信又何妨?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容许她查明真相了,就算查清楚了也只敢暗中做手脚,本王何时怕过?”
言昀瑄闻言,心中稍感安慰,但仍有些担忧,“可是,她毕竟权势滔天,若真要对我们不利……”
“放心吧,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她翻不起大浪。只要我们步步为营,她就无计可施。”
恰时,一阵微风骤起,吹动了乌桕树,树上的白花纷纷摇曳,如同雪花般飘落,洒在二人之间。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滞了,只有风中飘扬的花瓣在轻舞。
一朵白花突然从乌桕树上飘落,轻柔地降落在了言昀瑄的头上,如同一颗纯洁的明珠。凌煜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目光紧盯着那朵花,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迟疑片刻后,他伸出手,欲将那朵花取下。
言昀瑄见状,微微往后躲开,脸上略显羞涩。凌煜收回手,目光偏移,平淡地说道:“你头发上有花。”
言昀瑄恍然大悟,立刻伸手探了探自己的头发,但并没有触摸到那朵花。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光芒。思索的刹那,凌煜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腕,温暖而坚定,指引着她的手移动。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