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旦春秋
时间匆匆而过，仿佛一瞬间，夏日的余晖消退，秋风吹拂而至，转眼间便是秋夕的时刻。树叶在微风中柔柔地摇曳着，泛起了点点金黄色的光芒。
言昀瑄一早就收到了许多来自各部大臣送来的月饼。她唤来了竹叶，让她将月饼都分给了在府里做活的人。知道凌煜不太喜欢吃甜食，但想让他感受节日的氛围，她只留了一小盒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忙完了这些活，她开始梳妆准备，她穿上了一件红色滚金色云纹边的衣裙，腰间束着金色的腰带。而在她的眉心上，绘有一朵栩栩如生的鲜红梅花。梅花的每一个细节都被绘制得非常细致，仿佛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言昀瑄本来肌肤白皙，经过轻微的脂粉修饰后，仿佛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光滑细腻。她的唇色红润动人，宛如天边早上最美丽的红霞，眼眸漆黑如墨，在光线的映衬下散发出迷人的光芒，犹如春日中温暖的阳光般妩媚动人。她上扬的眼角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讽意，给人一种神秘而不可捉摸的感觉。
临近傍晚时分，言昀瑄感觉天色渐暗，凌煜却依然未归。她悄然站起身，轻抚平衣摆，心念一动，她决定不再坐等便招来了一个侍女，叮嘱道，“等殿下回来了，你便告诉他，说我先过去了，让他来沁染湖边寻我。”
得到了侍女的答复后她便先到了湖边等待。
湖边的风景宁静而美丽，湖边的风景宁静而美丽，微风吹过水面，波光粼粼。湖水如镜面般平静，将阳光折射成一道道耀眼的光线。这些光线在湖面上交织纠缠，创造出一幅幅绚丽的图案，仿佛天地间的宝石闪耀着光彩。
湖边的树木和花草也被微风轻轻摇动，散发着清新的气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给整个湖边增添了一份诗意和宁静。
言昀瑄站在树荫下静静地观察着湖边的景象，人们的欢声笑语让她感到一丝宁静和安慰。她眺望着人来人往，看着他们快乐地走过，孩子们手中紧握着麦芽糖，开心地回头喊着自己的爹娘。这样的景象在如今动荡不安的时期确实是少见的。
即使是在困境中，仍然有人能够找到快乐和幸福的片刻，就像这些孩子们无忧无虑地在享受着节日的喜悦，根本不懂大人为什么总皱着眉，为什么总是要担心国家的事？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阵叹息声。言昀瑄轻轻一转头，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手中拿着一个破碗，站在一家店铺前显得有些茫然无助。老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久经沧桑的沮丧，仿佛岁月的磨难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店里的小二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忙着催促老者：“去去去，哪来的老婆子别打扰做生意！” 小二的态度让言昀瑄心头一震。
老人略显沮丧地询问：“你们这有没有多余的剩饭？我儿子实在是吃不消了。” 说话间，老人的眼眶泛着泪光，她匆忙用袖子擦去泪痕，轻声补充：“秋夕节到了，我就想给他弄点好吃的。”
“我们哪来的吃的！自己还吃不饱呢！” 小二不耐烦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老人有些歉意地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她拿着空碗，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开。在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辛酸。
“请等一下。”言昀瑄温和地走到她面前，唤住了她。然后，她转身对店里的小二说：“帮我来一笼小笼，配上六两饭，再来几个肉包子。”并将钱袋里的铜钱拿了出来递给他。
店铺内的气氛陡然变得静默，小二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银两。
老人感激地望着言昀瑄，眼中闪烁着波澜不安的感激之情，“姑娘，不用这么多！”老人拉着她的衣袖，“我们不用吃那么多。”
“大娘，现在天气转凉了，饭放着也不会坏，您别太担心。” 言昀瑄安抚着老人的情绪，细心地陪在她身旁等待。她又关切地问道：“大娘，您今天贵庚啊？现在住在何处？”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我今年七十有三，现在住在城外难民营。”
“人很多吗？” 言昀瑄继续询问。
“根本住不下，四面八方逃难的都在那里。”老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闷。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慢慢滑落下来，“我儿子得了病，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两天更加严重了，没法来要饭，我老婆子就只好来了。”
言昀瑄听了，心中一阵酸楚。
“这位客官你的东西好了。”小二吆喝着。
“大娘你先吃点其他的就带回去，”言昀瑄又拿出腰包递给了她，“这里面的银两虽然不是很多但应该够你们用。”
“使不得使不得啊姑娘，我今日已经收到了你的饭就不能再要钱了！”老人推托着。
“大娘，“这点银两不算什么，能帮到您就好。”
老人感激涕零，接过腰包的同时又用颤抖的手抚摸着言昀瑄的手：“姑娘，你真是个好心肠的姑娘，我老婆子感激不尽。”
“没事大娘，你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好好！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姑娘你慢走！我也要去给我儿子送吃的了。”老人感激地回应，脸上绽放着一抹欣慰的笑容。
言昀瑄朝她挥了挥手看着她步履蹒跚地往城外走去，冲散在人群之中，她才离开了店回到了湖边静静地等待着。
太阳渐渐落山，余晖洒在湖面上，给景色增添了一抹金色的美丽。言昀瑄坐在湖畔的小亭中，心中充满了温暖和希望。湖水微微波动，微风拂过，吹动着她的发丝，使得整个场景都显得宁静而祥和。很久没有等到人，正当她准备回府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微风，抬眼望去，竟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凌煜。
他正朝着她奔来。
在那一刻，言昀瑄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周围的声音逐渐模糊，只剩下他们之间的存在显得更加真切而特殊。凌煜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挺拔而温暖。
“今日朝中事务繁杂，所以迟到了。我回府中，他们说你已经到了，你没等很久吧？”凌煜站在她面前，气喘吁吁地朝她解释道。他的脸上透露着少有的一丝歉意。
在那一瞬间，仿佛凌煜不再是往昔的凌煜，或者说，他终于成为真正的凌煜了。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曹王，而只是一个年轻的灵魂，一个真挚而纯粹的少年。这一刻，他散发出的光芒不再来自于权势，而是来自内心深处的真实和赤诚。
他们的相对，不再是冰冷的殿堂，而是平凡而真实的湖畔，此刻的凌煜，更像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在腰带上，只挂了一块墨玉，虽然看似粗糙，但却散发着沉郁而独特的气息。这块墨玉的形状并不完美，但正是这种古朴之美使其更加引人注目。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透露出一种自由和自在的氛围。额前几缕风吹散的发丝与丝带交织在一起，轻盈地舞动着，为他增添了一份俊朗和灵动。
言昀瑄愣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刚到没多久，我们去逛逛吧。”
“好。”
二人肩并着肩沿途漫步，言昀瑄的目光被路边小商店摆放的花灯所吸引。这些花灯色彩斑斓，形状各异，如诗如画，为整个街道增添了一份热烈而喜庆的氛围。
这些花灯上都绘制着绚丽多彩的花朵，每一朵都鲜艳而生动。微风吹过时，花瓣轻轻摇曳，仿佛在跳舞，给人一种梦幻而仙境般的感觉。而灯身则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每一个纹饰都展现出高超的工艺和细腻入微的技巧。
“小娘子，要不要买盏花灯与夫君一同放啊？”在湖边摆摊的老婆婆热情地招呼她，笑容满面地说：“这盏花灯，不仅是装饰，更是心意的象征。您和夫君一同放在河边，必定会留下美好的回忆。”
言昀瑄看了凌煜一眼，尴尬地笑了笑，摆了摆手。她心里有些犹豫，刚想推脱，却见凌煜从钱袋中拿出一块银子递给她，“来两盏吧。”
老婆婆头一次见出手如此阔绰的人，乐呵呵地将他的手推回，“我这花灯不值这么多钱，两个只要三文钱。”
“无妨，秋夕节你也不容易，早些回去与家人团聚吧。”凌煜依然将银子放在她的柜子上，然后随意拿起一个花灯，朝湖边走去，那随手取的花灯仿佛成为了一份淡淡的陪伴，轻轻照亮他在秋夕夜的归路。
言昀瑄见状，也赶忙拿起一个花灯，跟在凌煜身后，打趣地说道：“还以为你对这种东西没兴趣呢。”
“倒是不喜欢，但放花灯是多年来的习惯。”
言昀瑄随手将花灯放在了桥柱子上，拿出其中空白的纸条，用放在那里供所有人使用的毛笔在那张纸上缓缓写下几个字，刚写完却已见凌煜将手中的花灯放入了河中。水面上荡起微弱的涟漪，灯芯在水里摇曳生姿。
“你没写什么愿望么？”
“我的愿望无需它来实现。”
“灯不过是寄托而已。愿望还是要自己实现的。”言昀瑄淡淡地笑了笑，随后走到凌煜身边，轻柔地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湖面上，“你为什么会放花灯呢？”
“因为我母妃。她喜欢。”
言昀瑄没有接下去，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他母妃的事。世人皆知曹王凌煜其他什么都好，只是有个风流的母妃。但她偏偏不信，不信宫中所有的流言蜚语，所以这一刻，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安静地看着湖面上的花灯起起伏伏。
湖面如梦似幻，宛如被绚丽的毯子所覆盖。随着花灯的抵达，湖水泛起美丽的涟漪，在微风中荡漾着。在这一刻，湖面上绽放出无数微小的波光，宛如一颗颗明亮的星星。花灯飘浮在水面上，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将湖面映照得熠熠生辉。
夜幕下，湖畔的风轻轻拂过，吹拂着人们的衣襟，带来一丝凉意，她静静地看着花灯随着水流渐渐地远去，夜色渐深，星光闪耀，湖面上的花灯如同明亮的星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点缀了整片湖畔。
湖边的行人们被这美丽的景色所吸引，纷纷驻足围观。他们欣赏着花灯绚丽多彩的色彩。
在花灯的照耀下，湖边弥漫着愉快的氛围。人们相互交流着、分享着属于节日的快乐。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给整个湖畔带来了一派热闹的气氛。
忽地，言昀瑄想起了先前见到的那个老婆婆，感慨似的道了句，“你说，五国之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她忍不住回想起那位老婆婆的眼神，那双沧桑而坚韧的眼睛，仿佛包含了整个历史的沉淀。言昀瑄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注视着湖面上的点点星光，仿佛能够透过时间的长河，看到五国之争的起落。
凌煜沉默片刻，最终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却充满威严，如同悠久岁月的回响：“天下大势分合久必有，合久必有分，自有其特定的时间规律。”
他的目光投向湖面上的点点星光，似乎穿越千年，注视着那流转的光景。他继续说：“五国之争，也许需要时间，但愿有一天，天下能够真正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言昀瑄凝视着凌煜，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在思考着他所传达的深层意涵，仿佛看到了他的背后是千万百姓的期望和苦楚。
言昀瑄默默凝视着夜空，无数繁星点缀着宇宙，宛如闪烁的明灯，传递着无尽的命运之谜。在她眼中，仿佛能看见夜镧城外那一抹无尽的黑暗，灾民们在其中挣扎于苦难之中。湖畔微风吹拂，却未能吹散他们内心的无助和忧虑。
她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开口：“你所言不无道理，我们只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存在，无法左右命运的走向。但这历史大势确是存在的。”
“纵然微小，我们同样是命运的推动者。”凌煜突然又补充道，“我们都不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我不是，你也不是。”他转头看着言昀瑄，很是认真的说出这一句话。
言昀瑄抬起头，再次凝视着凌煜的明亮眼眸。那一刻，他的眼神仿佛洞察了她内心的迷茫，透射着一种纯净的光芒。她被这种清澈的目光深深吸引，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那明亮的眼眸仿佛是湖面上的明月，波光粼粼，使得言昀瑄在他的注视下呆愣地点了点头。
“或许，我们每一个微小的存在都是宇宙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轻声说道，目光转向远处的夜空。
“每一个人都承载着独特的价值和使命，就像星空中的每颗星辰都有它独特的轨迹。”
……
二人沉默地站在湖边，如同时间停滞，只有晚风轻抚着他们的发丝，发出微弱的沙沙声。湖水在晚风的吹拂下荡起阵阵涟漪，微弱的月光照亮湖面，使得涟漪如银白色的舞动。
然而，湖边的风中，血的气息在微风中弥漫。或许是远方战火的硝烟，或许是不为人知的征战。这个宁静的夜晚，似乎隐藏着一些无法言说的沉重。
言昀瑄却从未察觉。
她只身沉溺于世间的美好，在那一刻，忘却了所有的愁思，享受着瞬时的安宁。
她仍然凝视着湖面上的涟漪，沉浸在星空的宁静之中。或许是心灵深处对于和平的渴望，使得她对于战火的感知变得迟钝，只愿意相信夜晚的宁静是永恒的。然而，夜风中血腥的气息仍然在微风中游荡，它是这个夜晚中无法忽视的存在。
回府之时，街上的人已经不再慢悠悠地走过了。有几位念念有词地奔过，神色紧张，眉头紧锁。
言昀瑄停下脚步转身，目光追随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充满疑惑，喃喃自语道，“发生什么了吗？”
凌煜也停下脚步，沉默不语。
又一位大婶跑过，嘴里大声念叨着，“好好的，皇上怎么就突然下旨了呢？”
言昀瑄皱起眉头，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她深吸一口气，凝视着远处凌乱的人群，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议论声：“是不是官府出了什么事？”、“听说是有人在府上惹祸了！”、“家族灭门，这可是大事！”……
凌煜眉头紧锁，内心充满了不安。她默默地思索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凌乱的人群，努力捕捉到一些零散的信息。
突然脑中的一根弦如同忽然断了一般让言昀瑄愈发不安，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她不顾其它，急忙穿过街道，跨过府门，只见府内一片混乱，竹叶焦急地徘徊在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