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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百事从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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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回到府中凌煜什么也没有说就独自回到了书房内。甚至连一个眼神、一句不用等我用晚膳都没说。言昀瑄见状也不知他到底心情如何,差人送了一碗热粥进去,想探探情况,但是那婢女刚敲了门就被呵住了,吓破了胆,站在门口颤颤巍巍地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

    书房内的气氛显得异常凝重,仿佛充斥着一种沉默的压抑。凌煜的心境此刻是如何,外人无从得知。他的举止显然表达出一种深深的不满和疏离,而这份情感在书房内弥漫不散。

    言昀瑄无奈招回了那婢女,任由他去了,想来是他还有些事情要做,毕竟宴会的事还未曾结束,捉拿凶手才是首要。

    她决定等待时机成熟再与凌煜沟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她也只能静待事态的发展。

    刚往他院门口走出没几步,傍晚的日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上,照亮了她的身影。书房的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轻微的嘎吱声,影归郑重地走了出来请她进去。

    她倒有些惶恐,但还是应了一声,偏过头,让竹叶先回院子里去备自己爱喝的茶水。

    安排妥当后,她徐徐靠近书房。她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见凌煜还是如往常一般在低着头提笔写着些什么。他的手指轻轻地舞动着,每一笔都充满了力量和灵感,仿佛他的笔尖能够触摸到灵魂的深处。

    言昀瑄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她感受到了凌煜身上那股深邃而强大的气场。在书房内,他宛如一个孤寂的王者,埋头于文字之间,似乎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她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份沉寂。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抬起头,阳光洒在他身上,瞬间让他的眼神变得清澈而明亮,仿佛回到了他年少时的纯真岁月。

    凌煜定定地看着言昀瑄,那一刻,他眼中的深沉似乎稍稍散去。

    言昀瑄愣了愣,好一会才回过神。

    刚刚的眼神真的来自他么?

    如此热忱。

    看来刚刚的事已经过去了。

    “宴会的事怎么样了?”她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率先开口。

    “今日上朝有些大臣上奏要加强宫内人手并且要严查行刺之人。”说完凌煜顿了顿,随即扬起一个轻蔑但又不瞩目的笑,说道,“倒是会痴心妄想。”凌煜的语气中透露出一抹冷漠和嘲讽,对于这些官员的建议显然不以为然。

    又是,像个少年一般狂妄。

    今日的他确实不同。

    是因为得手了么?

    见一旁的墨已经见底,言昀瑄走到凌煜身旁,轻轻拿起墨砚,细心地为他磨起墨来。她的手法娴熟而优雅,每一次的动作都流畅而准确,凌煜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默许了她的行为。

    “那夜晚行刺之人呢?”言昀瑄继续问道,“查到了吗?”

    “太后。”直截了当,倒是让她有些震惊。

    实在是没想到看似简单避世的太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转念一想又感觉合理。

    毕竟按照凌越这样无脑无心计的人能在当年众多皇子间杀出一条血路,稳稳当当地坐上如今的位置,身后定当是有人在唆使的,而他身边的人又在登基后大换血,旧人不见,那这个人就大概就是太后了。

    一个在腥风血雨中走过的人永远比任何人都懂得怎么握住权力。

    况且当年的七子夺位可是轰动了许久的。

    旧皇突然驾鹤西去,遗诏都未曾来得及写,又没有立太子,他的七个孩子便在他死后马上转为各自的敌人,维持了三年的争权之战最终在凌烨杀了自己的二哥后结束。

    一场三年的闹剧倒是让所有人都看透了皇室所谓的亲情。

    他身后的人便是如今的太后。

    所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真正想要权利的人又怎么会让一个影响自己权利的人活着呢?

    “你查清楚了?”

    “最后用了些手段让他说了,算是个忠心的人,但也无用。”

    至于凌煜口中的手段言昀瑄也听说过一些,大概就是刑部惯用的,查那人的信息,抓了他的亲人或者牵挂之人押到他面前用刑逼着他就范,不说出他们想知道的内容便用刺骨钉一颗一颗钉入他们的骨结,直至死亡。

    几年来自从凌煜上台几乎没有人能从这样的酷刑中坚持下来,言昀瑄想到不免觉得身后凉飕飕的,一身冷汗,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她包围,密不透风,恍惚中竟闪现了几个画面,不过迅速消失,就像是没发生过。

    “怎么了?”他瞥眼看了看。

    “无事,太后为何要冒如此风险在这一天动手?人多眼杂,她就不怕败露?”

    “她又怎么会怕,早已有人走漏风声了。”凌煜说的倒是轻描淡写,却浑身上下发着一股狠劲,低沉的嗓音又与之前不同。

    凌煜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他早已经看透了其中的玄机,对于太后的行为心知肚明。

    “那……”

    言昀瑄没说完就被一句生硬的话打断了,“知道不太多并不算好事。”

    凌煜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似乎在提醒言昀瑄,知道得越多,就要承担越多的风险和压力。这番话让言昀瑄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她深深地看了凌煜一眼,眼中透露出一丝思索,只好点了点头。

    随着凌煜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他从桌子的抽屉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了言昀瑄的面前。木盒的外表由纹路清晰的紫檀木制成,经过精心雕刻,展现出一种古朴而华丽的气息。木盒的四角镶嵌着银质装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打开。”

    言昀瑄木讷地拿过盒子一打开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赫然出现在眼前,她未曾见过这样的物件,“这是?”

    “免死金牌。”凌煜解释道。

    “这应该就是你做这些的目的吧?”言昀瑄将木盒重新放回了桌上,“免死金牌倒是少见,看来你的计划执行的很成功。”

    “不过是块无用的东西罢了,”凌煜瞥了一眼盒子,盯着那块金灿灿的令牌,闭上眼靠在木椅上,手按了按太阳穴,放松了下来,“你留着吧。”

    “为何?”

    “将来你或许会用到。”

    言昀瑄伸出的手顿了顿,狐疑地盯着他一眼。她迟疑地伸手拿起金牌,细细端详了一番。当指尖轻轻划过金牌上的「免死」二字时,她不禁心生猜测,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暗示。

    言昀瑄抿了抿嘴,轻轻放下金牌,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虑。在这权谋之地,所谓的「免死」并非如表面所言那般简单。

    “那我先出去了。

    “嗯。”

    得到答复后她逃一般地快步出了书房,在凌煜身边总是让人喘不上气来。

    兴许是他的气场太过于强大,二十多岁就能凭自己的手段从凌越对王孙公子的赶尽杀绝中存活,在皇帝面前运筹帷幄,达到如今这般位高权重,是他人想学都学不来的。

    对于凌煜的能力和地位,言昀瑄心中也充满了敬畏。他在宫廷中的立足之地显然是凭借着非同寻常的智谋和手腕。

    刚出,迎面走来一个婢女,“王妃,府上来了一位姑娘说是你的故人。”

    “故人?”言昀瑄不解地看向前厅方向,自己不见得有什么故人啊,走了过去,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愣。

    那女子一见她就热情地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拉住言昀瑄的手,兴奋地喊着她的名字:&34;昀瑄!&34;

    她的声音充满了温暖和真诚,也带着一丝对往昔的怀念。

    言昀瑄有些迟疑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因为这么多年未见,她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只能从那熟悉的眉眼间勉强辨认出她的面容。“舒澜?”

    言昀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和怀念,她竭力从时间的变迁中寻找着熟悉的痕迹。

    舒澜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尽是欣喜和感慨,“是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来了。”

    “真是你。”

    ……

    她们二人认识还是九年前的事了,那时言昀瑄才十岁。

    当时是因为她到心怡斋为母亲取院内新制的衣物,碰上了当时仗着父亲是二品官员就横行霸道的张府二小姐,那二小姐见她是太尉府的庶女便对她百般刁难。

    一上来就插了她的队,“这是谁呀!也来这地方买衣服,真是晦气!掌柜的你也别什么人的生意都做,也不怕砸了牌子!”冷嘲热讽了一番后看到了她母亲定制的衣物,指着衣服就说,“看了这么多也就这件好看给我包起来!”

    “二小姐…这是言小姐……”小二刚想解释就被她一个眼神狠狠地警告了,然后就低着头开始打包。

    本来还想着母亲叮嘱过自己不要生事一到这实在忍不住刚想上前一步制止,那二小姐却被原本去挑选新衣服的舒澜抢先一步堵住了门,一把推倒了那人,那人旁边的丫鬟扔掉衣服就冲过来又被她一巴掌拍倒在地。

    言昀瑄干巴巴地愣在原地,就这么看着那两人倒在地上,然后看看舒澜一脸不屑,拍了拍手上的灰,满脸鄙夷,“不过一个二品官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生事也不看看姑奶奶的脸!在谁的地盘上你也敢这么做?”

    那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被舒澜看到了,一个白眼翻了过去,“怎么?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我家也不过是商贾,你怎么不爬上我的脸来羞辱我?看她不会反抗你就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是吧!”

    听了这话那二小姐似是受到了惊吓捂着自己的眼睛就求饶,完全没了刚才的神气,“再也不敢了,舒小姐别挖我眼珠,您大人有大量就让我出去吧。”

    “罢了,今天姑奶奶心情不错,东西留下,你们快点滚出去!”

    那两人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很是落魄。

    &34;你是那个太尉府的言大小姐?&34;舒澜围着她转了一圈,打量了一番,问道。

    言昀瑄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是。”

    舒澜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坚定地说道:“抬起头来,你只是出生在一个庶女的身份,并不意味着你要一辈子低头隐忍。你有着出众的容貌和才华,何必将自己局限在那个名字下,让别人定义你的价值呢?”

    言昀瑄缓缓抬起头看着她。

    那个如阳光般温暖的女子,她的一张张温柔的笑脸,照亮了言昀瑄被过去束缚的心灵。她的存在让人感到安心,就像在寒冷的冬天里获得一缕温暖的阳光。

    “这才对,长得一副好模样怎么这般自卑?本小姐要去吃早茶你陪着我吧!”

    言昀瑄和舒澜就是这么熟络了起来,舒澜经常说言昀瑄不会反手,这样只会让自己受委屈。

    但其实不是她不会,而是她不想。

    她的母亲就是如此一人,总说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人一次又一次地羞辱也不会回手,才让她们落到了如此境地。

    她的确的责怪的,怪母亲的优柔寡断,怪她的不争不抢,但也没有办法,母亲的话总是要听的。

    所以她就变成了舒澜所见的样子,她也从未解释,所以舒澜每次见她都要念叨很久她的这点陋习。

    不过她们二人在一起时日并不长,不到六个月她们就分开了,舒澜的父亲是夜镧城最大的商人,舒家在他的治理下富甲一方,生意门类齐全,全国各处都有商铺,那时是她的父亲要去北方舒澜只好跟着他去。

    两人从此未再见过。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言昀瑄拉着她的手坐到了主厅的座位上,“好久没有收到你的消息了。”

    “三日前才回来,这不是一回来就来找你了嘛。”

    “你父亲也回来了?”

    “都回来了,后面大概也不走了,他说什么也是时候要安定下来了。”

    九年如浮萍一般飘浮不定,在老人看来,如今也该是要落叶归根之时了。

    “那你之后有什么想法?”虽然她知道舒澜并不爱喝茶,言昀瑄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为她倒了一杯,“要继承你父亲的家业么?”

    “暂时没有什么想法,就先拜访拜访之前的朋友吧。白干了这么久的活不让我好好玩玩那老头怎么说得过去。你都不知道,我在那里有多无聊。”舒澜看上去有点局促,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言昀瑄也没多想,毕竟隔了很久不见论谁都会经过约莫半个时辰的聊天,言昀瑄和舒澜一直回忆起他们共同的儿时趣事。

    他们讲述着那些令人难忘的瞬间,笑声和欢乐弥漫在空气中。时间似乎停滞了片刻,让他们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当侍女准备好晚膳,驱散了他们的时光,舒澜终于不舍地推脱离开。她留下满满的感激和温情,与言昀瑄道别。

    言昀瑄陪着舒澜走到门口,当她忽然停下脚步时,言昀瑄不禁停下来看向她。

    “昨日我见到傅子规了,他托我带一句话,他说他不怨你,只想着能跟你再坐下来好好聊聊,他还说为上次他见你时说的话道歉。昀瑄,你最好再去见见他吧。我也知道你们之间有很多无法说明的问题,但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呢?总让误会在心中也不是一个好办法不是吗?”

    言昀瑄听了舒澜的话语,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傅子规,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承载着太多的回忆和情感。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片刻后轻叹一口气。

    舒澜在最后带有一些怜悯的眼神望着言昀瑄的脸,她的脸看上去比以前更有精神气了,但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几分忧愁之色,舒澜踌躇许久还是说了出来,“知道你嫁入曹王府我一开始也很震惊但是我觉得你做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有你的原因的,只是如果你有什么难处或者是心事都可以来找我,以前我是帮不到你什么,但我现在一直在你身边总可以为你排忧解难吧。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们玩在一起的几个都知道他对你的心意,你这般聪慧应该不会不知道对吧?我也听说了你家里发生的事,还是不要什么都压抑在心里的好,总怕你会压出些什么事儿来。”

    言昀瑄一开始有些抵触,听到傅子规的名字时她总有这样的心境,认为那是不属于她的以往,别人碰不得,但是听完舒澜的话后她默然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明白舒澜说得对,她和傅子规之间的事情确实有许多疑问和误会,而逃避并不会解决问题。或许,正面地面对和沟通才是解开心结的唯一方法。

    最终释然一笑,“好,我会去见见他的。”

    舒澜得到了答复才又笑盈盈地看着她,眼已弯成一道月儿,她还是那样,轻盈的好似一朵浮云,一身淡黄长裙倒是衬得她愈发娇俏,发丝中插着的还是那支当年她们去逛集市,她赠予的祥云钗,几年了也不知道换换,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道中落呢。

    “昀瑄,这么久没见你真的变了很多。”

    “你倒是没变。”

    “变了。”说到这她的语气莫名变得不一样了,是不像她了。

    这才感觉时间已经去了。

    待人走茶凉才发现一切都已经变了样,往事已然过往云烟,这种怅惘彷徨之感确是人无法承受的痛楚,愈来愈远的不只是以前,更是人心。

    ……

    “傅子规,我们,的确应该再见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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