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踏浪前行
马车缓缓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微风拂过耳畔的轻柔的声音。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来自于言昀瑄身上携带的昀清送的香囊。这淡雅的香味透露出一种宁静和舒适的氛围,如同细雨轻拂。香气在车厢中轻轻飘动,与微风相伴,形成了一种幽幽的氛围。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地板上,映照出淡淡的银白光辉。
凌煜静静地闭着眼睛,脸上透露出一丝疲倦的神色,他的眉梢微微蹙起,大概是在思考着什么深沉的问题。尽管疲劳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但仍掩不住他那份深沉与从容。
他的身姿挺拔而优雅,衣着典雅,散发出一种高贵的气息。衣袂轻轻飘动,在这静谧的车厢内,如同一尊雕像,散发着一种不可侵犯的贵族气质。
言昀瑄坐在凌煜的旁边,目光呆滞地望着车窗外。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迷茫,窗外的风景在她的视线中模糊成一片,她的思绪也随之飘散在远方。她的长发轻轻垂在脸颊两侧,微微飘动着,脸庞苍白。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木框上的灰尘,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马车缓缓驶过皇都的繁华街道,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各色人流穿梭其中,熙熙攘攘,倒是少见。
平日里的皇都是肃穆庄重之地,住着的都是些达官显贵,游乐之地鲜少,甚至连街市都没有,就如同一片寂静的死气沉沉之地。然而,此刻的街道却异常热闹,璀璨的灯火映照在古老的建筑上,勾勒出一番独特的繁华画卷。
这里热闹的时节有四,一为六月皇家宴会;二为中秋阖家团圆之日;三为新岁,星宿中“斗柄回寅”意为春回大地、终而复始、万象更新,新的轮回由此开启,那几天向来都是人们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四为上元节,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皇都会举行盛大的灯会来庆祝。
今日的皇都便是热闹非凡的。
忽然间,空中一声巨响,飘纱映出了外头的光亮。
言昀瑄撩起纱往外瞟了一眼,不知是谁在放花火,金色的烟花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黑夜中的城市瞬间点亮,仿佛给人们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喜悦。烟花绽放的瞬间,细碎的火花像是星星般洒落在天空中,美轮美奂的光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又是一阵巨响,这次马车剧烈震荡了起来,一支箭趁乱射了进来。
纱帘被锋利的木箭射穿,箭矢直直地嵌在了坚固的木柱上,木屑四散飞舞,如雪花般缓缓落在了地上。
箭矢的尖端闪烁着寒光,透过纱帘的破洞,映照出一束微弱的光,纱帘上的细腻花纹因箭矢的穿透而变得凌乱不堪,仿佛在暗示着之后的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万幸的是无人受伤。
凌煜也不急,缓缓睁开了眼,轻轻拔下那根箭,只一眼便发现箭杆是由一种特殊的木材制成的,木质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淡雅的木香味。这种木材在皇都非常罕见,其他地方更是几乎无法找到。
他凝视着手中的箭杆,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思索。箭矢的羽毛上绣着精美的花纹,每一根都是精心制作而成,彰显着制作者的高超技艺。
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这大概也只有在皇宫中洞悉一切的他们会有了。
凌煜收起了手中的箭,从这根箭杆中嗅到了一丝隐藏在暗处的谜团。在这深夜的皇都,一场隐秘的危机正在悄然而至。
“这是?”
“宫中特有的箭,现在大概也就只有皇林军会有。”
皇林军是维护皇都安全的最后一根防线,现在由将军府全权掌控着,这也就意味着这根箭的幕后主谋来自傅府的某个人。
但那又不像是来自于皇林军的东西。
言韵瑄心头一紧,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他那熟悉而又冷峻的脸庞再次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个人,是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存在。他的眼神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深邃而难以捉摸。但他的模样已经慢慢淡出了她的脑海,这一切的起点,似乎就是从他的离去开始。而现在,随着箭矢的降临,过去的影子再度浮现,让她的心弦随之拉紧。
周围的脚步声愈发杂乱,凌煜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他急忙喝住了马车夫,示意他停下车子,然后与言昀瑄说道,“待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必出来。”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严肃与警惕,凌煜专注地环顾四周,寻找着那潜在的威胁。
没等言昀瑄回过神来回答,欤,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凌煜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夜幕下的街道显得更加幽深,微风拂过,吹动着他的衣袂。凌煜深呼吸一口气,他的内心平静如水,但警觉的眼神却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光。或许是经历过无数风雨的缘故,他对于危机的感知异常敏锐。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凌煜瞬间睁开了双眼,身体一动,迅速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自信地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出来吧。”这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如同一道冷酷的刀锋划破寂静。
瞬间数十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壮汉从黑夜中显出身来,包围在了马车附近。凌煜打量了一下,大概是十五人,他们个个身材魁梧,气势凌厉,手中握着利剑和钢刀,眼神中透露出冷酷和杀意。甚至连楼上都有人拿着弓箭等候着,看来这次的主谋是有备而来,等着影归不在自己身边的空隙,想要在此要了他的性命了。
数十人在下一声花火声后一同发起了进攻。
那差不多是言昀瑄第一次看到凌煜出手。
她在马车中透过一些缝隙,看到他出手十分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腾空跃起,速度极快,下一秒狠狠踢中了那人的胸口,应声倒地,痛苦地在地上扭曲着。又一个转身,巧妙地躲开了悄无声息从身后劈过来的剑,一个凌厉的眼神后,快准狠地一刀封喉。刀光火影之间,又闪身到了另一人身后,犹如鬼魅,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剑直接刺入心脏,一击毙命,鲜血瞬间涌出。
一场战斗下来,满地鲜红,他身上却没有一处被沾染,依旧轻松。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矫若游龙,恰到好处,来袭的人没多长时间便已经倒下了一半。
很快,外头没了动静。
再看,凌煜已经在掀开那些人的蒙面确认身份,但他好像没有什么发现,面色十分沉重。
但是不知为何,周围的环境安静的出奇,像是大战前的阴天,黎明前的黄昏,这样的环境就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嘴,在吞噬着一切,令人窒息。
刹那,一声弦响,就好像是挑断了言昀瑄的一根神经一般,她瞬间警惕起来。
她意识到了还有人埋伏在四周,已经顾不上凌煜的叮嘱,掀起门帘子就往凌煜那边跑。
那时她想的只有一个,他一定要活着。
在她跃动的瞬间,夜的黑幕中闪烁着冷光,箭矢呼啸而至。
她扑到了凌煜的怀中,那支箭正好射中了她的左肩,箭的冲击力很大,她的左肩上深深扎着那根箭矢,鲜血从伤口处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衫。她咬紧牙关,忍住了剧痛,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凌煜慌乱间往后退了几步,看到了那根深深扎在她左肩上的箭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凌煜皱了皱眉,掏出怀中的一把小刀,迅速扔了出去。小刀呼啸而去,划破夜空,随着一声惨叫,那人从楼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石板路上。
凌煜护着言昀瑄,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周围,露出一抹深沉的冷意。
他紧紧搂住怀中的人,感受到她逐渐失去力气,仿佛一团柔软的棉花般无力地依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不假思索地拿起丢在一旁的剑砍断了箭的半截,然后拦腰抱起了她,看着她面色苍白,眉头紧皱,已经神智不清,嘴里还在呢喃着一些无法辨认的话语,他又走上了马车。
“快点,回府。”凌煜心头燃起一把怒火,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
行至府中,凌煜依旧怀抱着言昀瑄,神色沉着凝重,直至在府内将她托付给一直跟随的影明进行初步治疗。确保她的伤势没有生命危险后,凌煜的表情方才稍显宽慰。
“等王妃醒了再让影归来书房叫我。”凌煜对影明嘱咐道,“你在此好好照顾她。”
“是。”
影明是影归的亲妹妹,两人原本都是十几年前被庸覆灭的朗沙国的遗民,凌煜也是在偶然间遇到他们的,彼时他正年少,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是在宫中无忧无虑的皇子,在一次随着父皇慰问战俘的路程中发现了躲在角落的影明和挡在她前面一直安抚着她的影归。当即觉得他们很是有趣,便上请皇帝要了这两人陪伴在自己身侧。
他们是幸运的,后来其他的战俘都先后被处死了。
现在想来,他们跟着凌煜也已经有许多年了,影归有着一身好武艺,影归擅长武艺,精通各种武术技巧,无论是近身格斗还是远程攻击,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他的身手敏捷,力量惊人;而影明呢则是有着高超的医术,具备丰富的医疗知识和经验,擅长诊断和治疗各种疾病。
两人一直是凌煜身边的左膀右臂。
但是别人经常见的只有影归跟在凌煜身后,影明几乎没几人见过。一般的小伤找宫中御医便可,实在是伤势过重才会寻影明来。
凌煜这一身好武艺自然也没怎么受过伤,没找过她几次,最近一次找她也已经是在几年前了。
这样她也是很满意的,拿着一样的工钱,什么也不用做,又不用像哥哥一样出生入死,跑东跑西,她自在快乐,何乐而不为呢?
今夜此番急唤她来她起初以为是多大的病呢,还多给了马车夫几两银子赶来,结果只是普通的中箭。她一开始并不是很乐意,但看见摆在桌上的数十辆黄金,闪着金光,马上见钱眼开,忙前忙后了。
书房中,灯影摇曳,投下淡淡的光晕,映照在凌煜焦急的眉宇。他坐在书房中一把古色古香的木椅上,仍是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木桌,等到敲击着第一百二十五下时,书房门被打开了,风涌了进来。
凌煜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等待着对方说话。
那人单膝了下来,“主上,查到了,根据那些人脖子上的图腾应当是皇林军。”
“本王自然知道是皇林军,查到幕后主使了么?”凌煜不在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手,刚刚出手的时候手臂上被一个不知好歹的歹人划了一道小口子,现在还冒着血。
“是不是她还不确定,到现在……那些人还不肯说。”
凌煜轻叹了一声,“带去刑部,本王亲自审。”
“是。”
“对了,今日马车上的那根箭应当不是同一批人,你且去查一下。”凌煜又想起了什么,拿起桌上的那根完整的箭递给了他,“速度快点。”
“是。”
那人刚转过身,暗自咂舌替被抓的人要被曹王亲自审讯而感到悲哀时便被唤住了。
“等等,那边最近有什么新消息么?”
他回过身,“一直派人紧盯着,目前没什么动静。”
凌煜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想了想,又补了句,“影明来了,在黎院,你若要见她便去吧。”
“多谢王爷。”
……
等到半夜,凌煜已经处理完了必要的公务,影明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他便慢慢踱步到了院内想再看看情况如何,结果看到影明已经在石桌边睡熟了。
他走了过去,敲了敲石桌,那人没有什么反应,无奈之下,只好加大力度又敲了敲,影明才惊醒过来,看到凌煜连连惊呼。
&34;殿下,您怎么来了?&34; 影明有些慌张地站起身,脸上透露着歉意。
凌煜没好气地丢下了句对于影明来说最有杀伤力的话,“黄金减半。”然后到了屋子前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只留下影明在那里哀怨着。
凌煜轻声走到床前,看到言昀瑄还在沉睡着,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坐到了里床不远的八仙桌旁,一手抵着额靠着桌子闭目沉思了片刻,一直到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响才又睁开了眼。
“醒了?”
“嗯。”
“还疼吗?”
“还好。”
凌煜得到了回复后起身便要走。
“你要走了?”
“嗯。还有点事。你有什么不舒服找影明。”
“我只是…没来得及叫住你。”言昀瑄见凌煜的表情很是冷淡,怕他误会,她微微低头,回避着凌煜的目光,解释道,“不过这样也好,就不用装受伤了,我本来还在烦恼呢……”
“不用帮我,刑部还有事本王先走了。”凌煜听了后面色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仍然是面无表情,盛气凌人,冷淡地说着。
他自己想着,深陷于自责之中。在他内心深处,他或许一直不愿看到别人因为他而受伤。这或许源于他对自身无能的反感,他可能把自己视为一个无法保护他人的弱者,因此不愿意成为他人的负担。
“好。”言昀瑄又闭上了眼,身体的疲惫感让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睡。
伤势的痛楚仍在体内回荡,让她感到异常疲惫。尽管已经休息了几个时辰,但她仍然无法摆脱困倦的束缚。
渐渐地,她再次陷入了梦乡,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在梦的深处,她又回到了那个虚幻而又真切的世界,与那个飘渺的人影再次相遇。
他静静地站在渡口,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她。微风轻拂着他的发丝,衬托出他温柔的面容。寒意中,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深邃的情感,在诉说着无法言喻的心事。
他轻轻地向她伸出手,她缓缓走过去,然而,就在她触碰到他的手的瞬间,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无尽的落日余晖,洒在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她哗然惊醒,看着空荡荡的卧房,这景象让她心生一丝惆怅和无奈,仿佛那个人只存在于梦境之中,无法真正与她相遇。而刚刚还万分真实的梦却瞬间消失在脑海中,什么也没有再留下。她感到一阵深深的寂寞,像是失去了一段珍贵的时光,留下的只是心头涌动的复杂情感。或许,那个梦中的人,早已经不在她的世界里。
留下的只有她脸上的那一道真真切切的泪痕。
凌煜没有去刑部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内,在屋子里,他的神情依旧冷峻,他走到窗前,目光远望着夜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屋子内弥漫着淡淡的烛光,勉强照亮了一角,凌煜的影子映在墙上,剪影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