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对话与合作
在大平原上，好几个新联邦的粮食生产区几乎都被影响了，土地上只留下了干瘪枯萎的农作物。
很多城市也都经历了长时间的瘫痪，许多功能设施直到备用系统和能源重新上线，才恢复了基础功能。
受伤的人多不胜数，城市中的医疗中心都已无法容纳更多的人。更可怕的是，根据国内受灾程度的推算，不久之后食物和能源短缺的情况将会加重，这让本就处于资源匮乏时代的新联邦雪上加霜。
元老议会这边也同样损失惨重，这下别说两国之间的相互竞争了，就连维持各自国内稳定都变得有些困难。
于是，新联邦和元老议会之间的对话又一次开启了。
在环境严重恶化的威胁下，两国各界人物罕见的坐到了一起。会上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共同商谈应对一个大家都面临的问题。
两国会议在阿赛都举行，新联邦的代表大多是第一次来到阿赛都，这里充满历史感的宏伟建筑和缤纷的文化气息震惊着众人。尤其是他们经过阿赛娜神殿时，亲临此地总给人一种不一样的震撼。
在议事厅，两国人员开始会谈后，科学界首先交流了对于火星环境的研究。宁宇作为此次新联邦的科学界代表，他向元老议会展示了自己的推论，那就是火星正在急剧变得不再适合生存。
他详细列举了火星地质变化和气候变化方面的佐证，并强调这是一个加速的过程。之前也许还不够明显，但是从摩苏鲁开始，一切都变得急剧恶化起来。
在这十年间，全球火山持续喷发，其中还有好几次超级火山爆发事件，喷发出来的物质总量甚至超过了几百年来火山喷发物质的总额。这导致我们的大气层出现了巨量的尘埃，而尘埃遮蔽了阳光，植物无法健康生长，天空和海洋则都变成了灰色。
另外伴随着强烈的地质运动，地核确有加速冷却的迹象。这导致我们的磁场很不稳定，强度不大的太阳风现在都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影响。
之前这些太阳风还只是影响了我们近地轨道的空间设备，地表还算安全，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太阳风可以直接吹拂到低空。
最近这次大规模的太阳风袭击，就是一次最直观、也是迄今为止波及范围最大、造成危害最大的一个例子。
这样下去，火星的磁场可能随时会减弱到无法保护我们的地步，到那时席卷我们的太阳风将会毁灭我们所看到的一切。
而且就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有很长的时间，那我们火星人也会在这之前毁灭。因为植物的死亡和动物的减少，将会很快导致整个生态链崩溃，我们自己的粮食获取和生产也将会面临枯竭。
气候的改变和大气中辐射量的增加，已经极大的损害了火星人的健康，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菌群产品变得这么急需的原因。
长此以往，火星人将在饥饿和疾病中走向完结，而且这一过程绝对不会花很长的时间，我们自身远比火星的生态环境更为脆弱。
所以宁宇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放下百年以来的恩怨，大家一起找到一个能让火星文明度过危机，生存下去的方法。
罕见的是这次元老议会的科学家并没有否定新联邦科学家的意见，其实他们对于火星的现状也是作出了很具体的研究的，他们也多少确认了宁宇所说的情况属于事实。
双方在应对环境恶化、共同度过危难方面达成了很多共识。首先是两国之间，把十年前的停战协议正式转换为签订和平协议。
其次是元老议会和新联邦达成了资源共享提议，从现在开始稀有矿物和菌群产品变成了大家共同开采的资源。最后双方还计划在多方面互帮互助，共同寻找出一个终极方案来延续火星文明。
但至于这个终极方案到底应该是什么，两国提出的意见分歧很大。
新联邦的主张是宁宇提出的，他作为新联邦首席顾问，也曾向胡杰斯详细讲述过这个方案，那就是方舟计划。
宁宇打算集中两国所有的力量，结合建造太空前哨站的技术和经验，制造出尽可能多的载人宇宙飞船，称之为方舟。
在他的预想之中，每一艘方舟都可以承载一个小型城市所具备的功能，并且可以独立在宇宙之中航行，至少也要可以在太阳系中穿梭。这样他们就能转移所有火星人，试着登上其它星球。最坏的情况也可以使火星人离开火星表面，来应对地表可能面临的毁灭性危机。
元老议会则觉得这样的计划太过虚幻，就算集中两国所有的资源，也不一定能造出几艘方舟，何况建造方舟在技术上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而宁宇则说技术不是问题，他可以提供所有需要的技术，来解决制造上遇到的难题。
元老议会的科学家们并不相信，虽然新联邦的科技确实有领先之处，但建造方舟所需要的技术，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达到的。除非宁宇这边的科学家们有所保留，新联邦还有元老议会不知道的秘密。
总之对于宁宇的计划，元老议会并不支持，他们有着自己的提议。
元老议会觉得这时候集中所有的力量，建立一个避难的区域才是可行的，而现在来看最好的避难场所就是地下。
他们觉得如果挖掘深入地下的空间，建设一个个庞大的地下城市，或许可以让火星人在地表无法生存时，继续在地下城市延续生活和文明。
至于食物的问题，可以通过人造太阳光和地下水源，来构建地下农作物培育基地。能源问题更好解决，地下原本就是化石燃料和矿产资源的所在地。
这样在地表被炙热的太阳风袭击、大气消散、生态毁灭的阶段，火星人就可以在新构建的地下城生态系统内安全的存活下来。
这其实也是一个可行的方案，可是新联邦是不会接受的。胡杰斯和宁宇心里都明白，按照使者所说的，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存在，那就是使者口中的人族。
人族终有一天会发动袭击，彻底摧毁火星上活着的一切，不管他们是在地上还是地下。
不过这样的信息，现在是不可能直接告诉元老议会的。使者的存在是秘密，使者提供了太多火星人不知道的信息，他的话语可以颠覆火星社会。如果元老议会知道使者的存在或许会做出激进的举动，因为使者的存在和他们的信仰不符。
何况胡杰斯和宁宇也把使者视为掌握先机和获取高级科技的工具。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胡杰斯仍然想对元老议会保持着某些秘密优势。
宁宇继续极力劝说元老议会，他说火星文明最后终将走向太空，如果现在就潜藏在地下，那么火星人永远只能受困于火星本身。一个种族不该永远只呆在一个星球上，飞出去才能迎来新的文明阶段。
可是元老议会始终不同意宁宇的说法。在场的元老们也反驳宁宇，他们说没有根基的文明不能叫做文明，火星正是火星人文明的根基。如果放弃、失去了火星，那我们的历史文化和自我认知将会慢慢消失，文明也就逐渐消散了。
两国各自的终极方案，一个看向天上，一个看向地下，差异无法磨合。所以在这次会议中大家并没有得出一个统一的结果，这件事情也就这样被僵持着，丝毫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不过好在除了这个终极方案的分歧，其他商谈好的事情，还是在双方的同意下开始稳步进行。
新联邦的代表团离开后，元老议会的科学官基恩来到纳姆的寝宫，纳姆此时正在花园平台上俯瞰着阿赛都的晚霞。
基恩说他其实对新联邦提出的计划并没有那么反对，自己也想探索太空，只是元老议会的科技能力还没有达到相应的水平，但通过这次合作，也许可以改变空间探索落后的现状。
纳姆回答他，其实自己和元老们也不是反对方舟计划。
纳姆指向前方的天空，那里有十几只正在飞行的翼行兽。
纳姆问基恩：“翼行兽，这种弱小且不起眼的飞行动物。它们群居，个体之间会结伴，平时共同捕猎，也会相互帮助喂养族群中的幼崽。经历了千万年以来的生态巨变和猛兽捕食，不管多恶劣的环境下都会有它的踪迹。除了火星人，自远古以来延续至今且遍布全球的物种就是它了。你知道如此弱小的动物是如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中胜出的吗？”
基恩说：“是群体性，社会性，弥补了个体能力的不足，让他们能够应对个体无法承受的困难”。
纳姆继续说：“这是一部分原因，但绝不仅仅如此。假设这些翼行兽的生存区域突然经历了一次大灾难，它们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捕食来源，那这时候它们的群体又能提供什么呢？翼行兽能够延续至今，是因为它们还有另一个特性，那就是每当种族遇到危险或者环境不足以支撑生存的时候，它们会变得冷血。一只翼行兽会杀死吃掉另一只翼行兽，来作为度过艰难时期的食物，哪怕对象是长期以来一直结伴生活的伙伴。这个过程会反复在群体之中进行，直到一切迎来好转。这种方式是有效的，虽然牺牲了很多个体，但这确保了翼行兽种族延续了下来。”
纳姆回过头走向屋内，他继续说：“这次两国之间的合作也是如此，并不是我们合作了就能度过危机。资源依旧缺乏，情况依旧会恶化。说是合作，不如说是尽可能诓骗另一方的资源为己所用。如果我们执行了方舟计划，那么我们自己国内，就不可能再进行第二个计划了，而方舟计划的主导和未来的发展方向都会掌握在新联邦手中。到时候我们会失去一切主动权，就像那只即将被吃掉的翼行兽。新联邦不答应和我们合作地下城计划的原因也是如此，倾全国之力做的事情，主动权绝不能在敌对国的手里。”
纳姆补充道：“请原谅我在两国和平后还称对方为敌国，虽然现在的和平协议签订的是那么的真诚，但两国百年以来的流血战争和世代仇恨是不会就这样被淡忘的。”
基恩回应说：“所以现在，我们也只能做好自己独立谋划未来的准备，不能依靠所谓的资源共享和合作协议，是吗？”
纳姆回答：“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基恩也不再多言，他向远处看去，太阳渐渐落下地平线。嬉戏的翼行兽发出沙哑的叫声，追逐着夕阳飞向远方。
到了第二天，宁宇和胡杰斯详细说明了元老议会提出的地下城方案，而且他们极力排斥自己提出的方舟计划。胡杰斯并不感到意外。胡杰斯甚至说，如果元老议会同意了方舟计划，他反而会觉得反常。
宁宇还在犹豫怎么说服元老议会，不过胡杰斯开口劝他不必尝试了。
胡杰斯说：“这并不是计划的问题，而是信任。说实话，我也并不完全信任元老议会，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可能多获得一些菌群产品。如果失去健康，那么军队会失去战斗力，民众会失去信心。所有的合作都是在实力不分上下的情况下才能被建立的，否则那只会是单方面的掠夺。”
宁宇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以我们自己的能力和资源，方舟计划是完不成的。”
胡杰斯说：“合作本就是有限度的，大家都有所保留。原本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去实现计划，整体的方舟计划如果无法完全实现，那么我们可以先制造其中的一艘方舟，而且这一切不能和元老议会共享技术。别忘了，昨日我们两国还是敌人。”
方舟计划原想集中两国力量，建造十几艘大型方舟。可如果先单独建造一艘方舟，是装不下所有人的。
不过宁宇也没有再问剩下的人该怎么办？方舟本身就意寓着火种，火种也是自己最先提出的想法。既然是火种，当然不能涵盖整个火焰。
原本，尽可能多的取出火种纵然是好事，但是如果这些做不到，那就至少尽全力保住几个，或者唯一的一个火种，来延续种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