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人没了？
这次没等多久，也就几分钟吧，谭光和端着碗跑了进来。
他也是一眼就看见闭着眼的陈二丫，以为人已经没了。
他哆嗦着唇问程蕴：
“人，人没……没了？”
程蕴没好气：
“你暂时还没机会娶年轻媳妇儿。”
原以为会有面条给陈二丫吃，结果还是一碗红薯疙瘩。
但这会儿已经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填饱陈二丫的肚子。
她瞪了眼像是要软倒在地的谭光和，从他手里接过碗：
“难怪你没儿子，连碗米饭面条都挣不到给女人吃。”
她心里实在看不上谭光和，却也因为谭家的现实不愿多指责他。
当然，她也没立场指责他：
“去拿个包孩子的包布过来。”
谭光和被程蕴几句话呛得面色如土。
是啊，是他没本事，不然能连生六个都是姑娘？
是他没本事，媳妇儿都要没命了，他都弄不来一碗米饭或者面条给她吃。
可不是该他没儿子么？
程蕴转身没搭理失魂落魄的谭光和，她掐了一把陈二丫的手，
“张嘴。”
除了她爷爷生病的时候，她可是第一次给人喂饭。
“陈二丫，你打起精神来，就是想死，也把孩子生下来再死，你的命不值钱，孩子的命可精贵着呢。”
陈二丫并没有昏迷，只是脱力到浑身软绵。
程蕴喂她吃了小半碗红薯就停了下来：
“你饿得太狠，一次不能吃太多东西。”
陈二丫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感激的看着程蕴：
“程知青，谢谢你。”
一个姑娘家，丝毫不避讳的守在她身边，陈二丫心里的感激简直没法用语言表达。
其实，她生第三个女儿的时候，就是自己在柴房里生的，生下来还自己给孩子剪断脐带，自己包了孩子走出去。
后来几个孩子也都是这样。
怀上这胎，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早在六七个月的时候都看出来是个闺女。
她都快绝望了，生不出儿子，她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心里没了希望，她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了怨气，既然又是个姑娘，那她还出来干什么？
前面四个活下来的女儿，要不是她竭力护着，宁愿自己吃不饱也要养着她们，早就被她两层婆婆送出去了。
用她婆婆骂她的话说就是，跟下蛋一样简单，怎么就生不出带把的？
也是因为这样，前天发作的时候，她就没在意，想着自己都生了六胎了，还能出什么事？
可没想到，她会两天都没生出来，还弄得自己没有了力气。
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其实不怕死，反正生不出儿子，死了也就死了。
可程蕴出现了。
她看她的眼神，就像她娘看她生孩子受罪时的眼神，对，就是那种带着疼惜的，舍不得她受苦的眼神。
她想哭，又没有力气。
嘴里一股甜味唤醒了她，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满身都是力气。
可还是不行，她还是浑身酸软，甚至都感觉不到宫缩的疼痛。
她不想死了啊，死了她老娘该有多伤心？
程蕴说的没错，她的命不值钱，可孩子不一样，她难得投一回胎，她不能让她连眼都没睁开，就又没了性命。
她得让她好好活着，有条件的话，她会让她去上学，以后也学程蕴，做个赤脚大夫。
好甜啊！
吃了一辈子的红薯疙瘩，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觉得红薯疙瘩也能这么香甜。
她终于又有了力气：
“你出去吧，我自己能行。”
没有生养过的姑娘家，看她生孩子总归是不好。
程蕴可不知道陈二丫这一瞬间在心里转了多少念头：
“我是大夫。”
她将碗放到一边，
“有力气了是吧？那我看看。你知道怎么用力，那该用力的时候，你就不能收着，咱们得用最快的速度把孩子生出来。”
陈二丫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狠狠的点头：
“好。”
想了想，她又开口：
“程知青，这个孩子，你以后教她医术好不好？”
程蕴手上扔开被子的动作没停：
“不仅你肚子里这个，就是前面那四个，你要是能让她们简单的识些字，我都能教。”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知识改变命运。
这句话放到这里，尤为合适。
陈二丫张了张嘴，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识字，太难了。
大队上的小学里，前两年那事之后，就没了老师。
而要将孩子，还是姑娘家送去公社，在他们家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一个静静的蓄力，一个瞅准时机提醒她该用力。
两人一个是真的很有生产的经验，一个呢，是仗着异能胆子大，半个多小时后，一声婴啼响起。
“孩子怎么样？”
尽管自己连说话都很费力，陈二丫还是第一时间关心孩子好不好。
她甚至真的不再在意孩子是男是女，只要是平安活着，只要是能平安养大就好。
程蕴看着瘦巴巴的红彤彤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之前在县医院，她倒是处理过刚出生的孩子。
可那不是医生直接递到她手里，哪里是像现在这样，要自己去托着孩子抱起来，还要剪断脐带。
对，还要剪脐带！
程蕴又手忙脚乱的去医药箱里拿剪刀：
“那个，二嫂，我手生，你等等。”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
“孩子看着很小，但很健康。”
别看瘦巴巴的，但小胳膊小腿可有力气了。
明明肚子还很痛，陈二丫还是没忍住“呵呵”笑了出来：
“我来吧。”
说着，她就撑起上半身想要坐起来。
程蕴止住她的动作：
“诶，你别动，我只是手生，不是没弄过这么小的孩子。”
她小心翼翼的剪断脐带，仔细擦拭过孩子的口腔，又检查过四肢，确定孩子真的很健康，她才捧起孩子递到陈二丫面前：
“看吧，孩子好着呢。”
哭声也很有力气，仿佛在迎接自己的新生。
“程蕴，生了吗？”
“生了个啥？儿子还是闺女？”
前面那句是谭曼珍问的，只是还不等程蕴回答，谭光和迫切的问题就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