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家死不了！
喜欢看热闹的人哪里都不缺。
河对岸的麦地里传来的那声惊呼，让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一窝蜂的跑了过去。
程蕴的反应最快。
她的视力也很好，一眼就看见是有人拉犁的时候突然朝后倒下去，绊倒犁的同时，他自己的后背也落在犁的刀尖上。
嘶！
看着都疼。
她脚下跑得飞快，
“快，快让开，让我看看。”
星火大队没有大夫，不管是生病还是生孩子，都是自己熬过去就好。
受了外伤呢，小伤抓把草木灰，实在严重了，才会送到公社的卫生院。
且星火大队离公社的距离又太远，很多人嫌太耽误事，都是能扛就扛。
但今天这伤不行，可能会死人的！
“诶……看什么看？程知青，你还会治伤不成？”
被程蕴扒拉的人，语气不是很好。
程蕴却没时间管她，她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只赶紧喝止手撑着地面要站起来的伤者：
“大根叔，你别动。”
一边又伸手拉住要扶谭大根起来的小队长：
“有亮叔，先别动他。”
没看见他后肩那一块大片的血？
程蕴原先以为谭大根是伤到后背，但现在看来，他伤的应该是脖颈。
果然，她刚低头去查看，谭大根就已经伸手去捂脖子，嘴里也“嘶嘶”“哎呦”出声。
这是终于有了痛感。
“大根叔，我扶着你，你慢慢转一下脑袋，记得慢一点。”
她一手扶着他的头，一手两根手指撑在他的下巴一侧，等谭大根稍微转了下头，印入她眼帘的，果真就是动脉附近在不停的冒血。
好险！
“不怕，看着严重而已，你先别动，我给你止血。”
伤处离动脉很近，目测毫厘之差，她一边安慰谭大根，一边伸出手指压在伤处。
“谁有手绢？”
“来，让让，让让。”
手绢还没拿到手里，就有人手里抓着一把草木灰冲了上来。
程蕴：“……”
听说是一回事，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先别急，他这伤得有点严重，不能直接撒草木灰。”
脖子上被划拉了差不多三公分的口子，且还有点深。
条件允许的话，程蕴觉得，还是缝合一下的好。
她的手其中两根手指一直压在近心端，指缝间都还在往外汩汩冒着鲜血，看起来的确很吓人。
“哎呀，程知青，你快松手，让我把草木灰给他撒上，这血流了多可惜。”
程蕴：“……”
不是可惜不可惜的问题，而是如果她松开，这血会流得更厉害。
但是看见围观村民露出的或是不赞同，或是谴责的眼神，她还是只能默默的松开。
撒草木灰的人一把将草木灰拍到谭大根脖子上，但很快就被冒出来的鲜血冲走。
她还没惊呼，谭大根就已经开始发抖：
“哎呀妈呀，不行，我这头晕。”
谭大根手上本来就有血，这会儿看见程蕴也是满手的血，他白眼一翻，真就晕了过去。
所有人：“……”
程蕴也哭笑不得，他这反射弧是有多长？
她又赶紧一手将人推平躺着，正要掐他的人中，眼前出现一张蓝白相间的手帕。
同时，一只修长的大手伸出的拇指，狠狠的掐在谭大根的人中上。
程蕴抬眼看过去，是那个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的聂明朗。
她垂眸，捏着手帕再次动作飞快的压住满是草木灰的脖子。
“大根！”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推开人群扑了上来，抓着谭大根的手臂使劲摇晃：
“狗蛋他爹，你可不能死啊！大根啊，你死了我们娘几个可怎么活呀？”
就有人唉声叹气的劝：
“大根家的，赶紧把人抬回去吧。”
“快来几个人，咱们搭把手，把人先抬回去。”
“这可怎么是好啊，家里还有两个小的没结婚呢？”
程蕴：“……”
人家死不了！
“梨花婶，你别摇了，大根叔他没死，也不会死。”
但是再摇下去就说不定了。
“没死？”
王梨花愣了愣，接着“嗷”的一声：
“天杀的陈二丫，她男人才死了哪，她全家都死了！”
程蕴眨眨眼，失笑摇头：
“但是大根叔这伤有点严重，最好送公社去缝几针。”
王梨花一把推开她，“啪啪”两巴掌拍在谭大根肩膀上：
“谭大根，你个杀千刀的，你没死装什么死？”
谭大根很快醒了过来，但他脖子还在冒血，又不敢看，只闭着眼浑身哆嗦的躺着不敢动弹。
“程知青，他不会流血流死了吧？”
见原本干净的手帕很快成了暗色，王梨花一时之间又变得六神无主。
好在大队长跑了过来，他一边让围着的人群散开，一边弯下腰查看谭大根的伤。
“严重？”
见程蕴一直用手绢捂着伤口，他眉头皱得死紧。
作为大队长，他是最不愿意看见有社员受伤。
“三公分的口子，很深，最好是能缝几针。”
程蕴用手指比了一个伤口的长度，视线扫过站在一旁没有离开的聂明朗。
聂明朗的眼神跟她一触即分，接着便落在谭大根的脖子上。
谭有先跟着轻嘶了一声，又看了眼闭着眼直哆嗦的谭大根：
“大根家的，你看呢，是送去公社，还是就这样？”
程蕴也看向王梨花，等着她做决定。
“我……我，哎呀，这怎么是好啊？我也不知道啊。”
家里就这么一个壮劳力，真去了卫生院躺着，家里可怎么办？
“我不去，狗蛋他娘，再去给我抓把草木灰来。”
谭大根的声音闷闷的。
见到自己和程知青满手的血，他怕得要死，他是真担心自己会流血太多而死掉。
可只要想到要去卫生院，他还是打心底里排斥。
王梨花拔腿就往回跑。
留下的程蕴则是又扫了眼聂明朗，才看向谭有先：
“叔，大根叔这伤口最好缝合一下。”
她比划了一下，有可能五毫米以上的深度。
她其实想说，她也能缝合，可她一没缝合器械，二没消毒工具，说出来也是白搭。
谭有先倒是明白了什么。
他指了指谭大根的脖子：
“大队部有医药箱，你看看？”
那当然去看看！
程蕴的眼睛一亮，谭有先脸上也露出笑意。
聂明朗深深的看了眼程蕴，接着便和谭有先招呼过来的几个人一起，将谭大根抬上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