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生不灭

    校园里的枇杷树还是那般抖擞地张开着枝条，阳光照射在浓密的树叶上，反射出金黄的光泽。齐欣收回那段记忆，想哭但是已经没有了泪，她理了理蓬松的头发，望向那株枇杷树，默念着：前方的路一定会有光明！

    齐欣无精打采得度过一个学期。时间的流逝，那种心理的疼痛渐渐消失。齐欣精神好起来，心也不那么难受了。其实，对齐欣来说离婚和不离婚差别不大，都是住在娘家，妈妈帮她带孩子。但对王丽杭来说却是不一样。齐欣离婚以后，王丽杭也是做一样的事，但她时常觉得累，觉得心里堵，担心女儿。

    齐欣开始打扮自己，很久没有去理发店的她，烫了头，齐耳长，小小的卷，她把头发朝一边梳理过去，夹上一个珍珠发夹。她的皮肤还是那么白，却没有了以往的红。如果说以前的齐欣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现在的她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她，依旧是吸引人的。

    离婚一年的光景，学校里新调来了一位教书法的张正老师。三十五岁，长得挺壮实的，留着山羊胡，小平头，爱穿对襟的仿古衣服。他擅长写王羲之的小楷。平时得空就在书法教室不停地写。

    齐欣要去参加区里的青年教师赛课，她抽到的题目是《有趣的汉字》。对这类知识齐欣知道得比较少，她就去请教张正。张正耐心而详细地为齐欣讲解汉字的历史，并帮她一起书写汉字。齐欣从心底里敬佩张老师的博学和温文尔雅。张老师在讲汉字历史课时，齐欣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和学生一起听课。张正又说又写，一堂书法课上下来，不仅折服了学生，也让齐欣的心里起了涟漪。

    齐欣常常去找张正切磋书法问题。有一回，张正正在摹写王羲之的《心经》，齐欣就在一旁静静地看。只见张正手握一支竹节“小行云”，行云流水般地写道“五蕴皆善，一如诸法识”。一个个黑色的字在张正手下像附了生命一样，跃动在纯白的宣纸上，张正全神贯注，任笔墨飞扬，齐欣看呆了。等张正写一个段落，她才问道：“这心经说的都是什么？”

    张正微笑了一番，拿起《心经》递给齐欣道：“《心经》是指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佛经中字数最少的一部经典著作。它是字数最少、含义最深、传奇最多、影响最大的佛经。读读它，一切不顺的事都会想开。”

    齐欣翻开仿古的书面，轻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她看看张正：“你有苦吗？”

    张正笑起来：“每个人都有苦，佛祖会帮你度。”他从手下取下一串白色布满点点的珠子，对齐欣说：“这佛珠叫----星月菩提，伴随我90天了，今天就送给你。你的事我也有所闻，我们都是失意之人，愿佛祖保佑你。”

    这张正原来有个美满的家，他的妻子是一个幼儿园老师，长得很美，他有一个6岁的儿子。但是自从妻子认识了一位香港商人后，他们就离婚了。妻子和香港人走了，只留下儿子。张正伤心难过以后就开始研究佛学。这心境也就慢慢平和了。

    齐欣接过佛珠，缓缓地戴在手上。她望着张正，张正也望着他，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在了一起。

    在张正的影响下，齐欣每天下班都去书法教室和张正一起练字。王羲之的小行书讲究的是气韵连贯，笔墨情趣，对刚开始练字的齐欣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齐欣在练时，总是把握不好“转折”。张正示范了好几遍，她都无法掌握要领。张正放下笔，走到齐欣后面，半搂着她，大手握住齐欣握笔的手，手把手地开始教她“转折”。他们俩一起写起来：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齐欣的心好像春天破土的小草，开始萌发出一丝暖意，他们无声地写着，两颗心挨近了。傍晚，学生都走光了，两人又来到学校的紫藤花下，一簇簇紫藤正开得旺，蓝紫色的紫藤花随风轻飘，齐欣的脸又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张正觉得站在紫藤花下的齐欣好似画里的人，他情不自禁地抱紧了齐欣。齐欣犹豫了一会，也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张正……

    爱情的滋润让齐欣重新焕发。她的头发渐渐长长，可以披在肩头，她的脸色渐渐红润，神采飞扬起来。他们两人一起练字，一起散步，感情进一步加深。“欣，我还有个儿子，我知道你也有个儿子，我们抽空让两个孩子一起玩玩，你说可好？”张正的话暗示了未来的那种可能，齐欣羞涩地点了点头。

    双休日齐欣，张正带着各自的孩子去动物园郊游。张正的孩子六岁，齐欣的三岁。两个孩子手拉手，就像好哥俩一样。弟弟走不动了，哥哥就等他，还帮他背水壶。齐欣感到新生活就在眼前了，张正也幸福地拉着齐欣的手，悄悄说：“佛祖在保佑咱们呢，两个孩子相处得这么好，是缘。”

    齐欣也开心地回答他：“是啊，定个时间来我家见我父母吧。”

    他们如同真正的一家人，幸福快乐得度过了一天。周一上班，有个打扮入时的漂亮女人站在校门口等人。她披肩的长波浪如绸缎般直至腰间，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杏眼水汪汪，她穿着齐膝的小裙子，鹅黄色的披肩衬着她精致的小脸。齐欣禁不住朝她望去：多漂亮的女人！齐欣赞叹到飞快走进了学校。

    午休的时候，齐欣照旧去找张正练字。推门进入书法教室，之间张正和那个女人对面坐着，她连忙道一声：“对不起。”便急急退了出来。她心下一惊，这是张正的前妻？

    第二天，张正没有来上班。第三天，他没有来。第四天，他还是没有来。齐欣打张正电话，发现已经停机。齐欣忍不住向同事打听：“张正呢？怎么这些天他都没有来上班？”

    办公室的同事都怪异地朝她望望。“你不知道？！”何老师问

    “是。”齐欣茫然地点点头。

    何老师把齐欣拉到一边，“大概这件事就你不知道了。张正辞职不干了。”

    “为什么？”齐欣更加不解。

    “张正的前妻找了个香港商人，本来儿子是判给张正的。但现在他前妻又想要回儿子。考虑到儿子的前途，张正就同意了。他前妻为了表示感谢，介绍张正去南京的一家公司工作。听说有十几万年薪。”何老师的嘴一张一合。

    齐欣听着，感到天旋地转，她赶忙扶住课桌。“他的前妻，……是那天校门口的那个漂亮的女人吗？”

    何老师朝她看看，点点头，对齐欣说：“想开点。”

    齐欣心里默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她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撸下手腕上的星月菩提，转身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