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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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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写的?”我举起那张纸,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上面的字迹。“我知道一定是这个宅子里的某个人。”

    我们都挤在柳如烟的房间里,每一个在望心别业生活和工作的人。阿武和锦儿站在一起,阿奇坐在柳如烟的床边,王妈妈站在门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也许她觉得我精神错乱了。

    我应该得到更多的赞赏,如果我真的疯了,我就不会等到早膳之后,才把他们都叫到柳如烟的房间里。我会在凌晨四点就那么做,就在我发现那张纸之后。

    “小姐说是谁写的?”王妈妈问道。

    “她姐姐。”

    王妈妈瞪大了眼睛。阿奇咳嗽了一声,也许是在强忍着笑意。阿武和锦儿看起来很担心或者很奇怪。

    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至于柳如烟,她只是坐在窗边的轮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从她脸上神秘的微笑来看,我猜她一定很享受这一切。也许她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这么多客人了。

    “这不可能。”王妈妈说。

    “我知道这不可能,”我说。“这意味着,你们其中一个人,偷偷地溜进了这个房间,写下了这些字。”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锦儿问道,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着手腕上的镯子。

    “我不知道,”我说,其实我心里有数。不管是谁写的,他很可能是在吓唬柳如烟,不让她像告诉春花姑娘那样,把真相告诉我。

    因为那个神秘的写字人,就是杀害春花姑娘的凶手。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我和一个杀人凶手共处一室。

    这并不重要,春花姑娘遇害的那天晚上,大门是开着的,也不重要,正如阿贵和他的朋友们证明的那样,翻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手里的这张纸告诉我,一定是我们内部的人干的。

    我挨个观察着他们,研究着他们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想要找到蛛丝马迹。比如,锦儿正在转动她的镯子,也许是紧张的表现。至于阿奇,他更加难以捉摸,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除了那一声咳嗽,他没有做任何引人注意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他的秘密。

    “我有一个问题,”王妈妈说,“小姐是怎么告诉你,她认为是她姐姐干的?”

    “她敲击了桌面,表示同意。”

    “所以,你特意问她,是不是她姐姐干的?”

    “这确实很奇怪。”阿奇终于开口说道。

    “没错,”王妈妈说。“我只能认为,你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你已经把我们所有人的名字都告诉了柳小姐,但都被她否定了。”

    “这并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她说那是她姐姐干的,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锦儿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猜想,当柳如烟回忆起过去的时候,她会做噩梦,而那些噩梦是如此真实,以至于当她醒来的时候,她会误以为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也许,只是一瞬间,她觉得她的姐姐还活着,还和她在一起。

    但如果我说出来,就会暴露一切。一个诱人的想法,告诉他们所有的事情,看看会发生什么。承认我一直在帮柳如烟写字,春花姑娘也做过同样的事情,所以,我认为有人把她推下了露台。我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会泄露阿武的秘密,他紧张的眼神告诉我,他不会希望我说出来。

    “这就是暗示的作用,”王妈妈替我回答道。“阿洁的肢体语言,或者她提起我们名字的方式,都让小姐觉得,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但她提到小姐姐姐的方式,却暗示了这一点,小姐只是想要让她高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开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你想说什么?”我问道。

    “罪魁祸首就是你。”王妈妈说。

    “我为什么要写这些字?”

    “你注意到什么了吗?”锦儿问道,同时快速地看了一眼阿武,她也许不想让我注意到。

    我瞪着她。“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注。”

    “那我们为什么都站在这里?”王妈妈歪着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她那双眼睛,像冰锥一样,让我不敢直视。“是你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的,让我们看这张纸,还告诉我们,小姐说是她姐姐干的,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因为我想要阻止那个凶手,”我说。“求求你们,别再晚上偷偷地溜进小姐的房间了。”

    王妈妈的身体僵住了。“有人这么做过?”

    “是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过你了,”我说。“就在我来的第一个晚上,我告诉你,我听到小姐的房间里传来了脚步声,你说那只是风声。但第二天晚上,我又听到了,我还看到窗前有人影晃动,我还看到一个黑影,从我们两个房间之间的侧门经过,那不是风声。所以,要么是你们其中一个人,要么就是柳如烟。”

    我看着王妈妈,等着她批评我没有称呼柳如烟为“柳小姐”。但她没有,相反,她说:“如果再发生这种事,马上告诉我。”

    然后,她就离开了,结束了这场会议。

    阿奇第一个跟着她走了出去,然后是阿武,他在离开之前,给了我一个“我们待会儿再谈”的眼神。然而,锦儿却留了下来,她坐在罗汉床上,说道:“对不起,我觉得你这么做,不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哦,谢谢。”

    锦儿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胳膊。“我的意思是,我根本不认为是你干的。”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柳如烟假装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还没等锦儿继续说下去,我就把她拉进了我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是你干的吗?”我问道。“是你写了那些字,然后让柳如烟说是她姐姐干的?”

    锦儿后退了几步,靠在书架上。“不会吧,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她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在会客厅里,用那个扶乩盘,就好像我们在玩捉迷藏一样。

    “如果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我会……”

    “我已经说过了,不是我干的,”锦儿冷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小姐干的?她会写字,对吧?”

    “不是这样的,”我看了看手里的那张纸,上面的字迹工整,没有涂改的痕迹。“没有人帮忙,她写不了这么工整的字。”

    “也许她比你想象的更加厉害。”

    阿贵昨天晚上也说过同样的话。在那之前,我自己也这么想过,当时,我正在摆弄那个香炉,想要看看它会不会无缘无故地熄灭。

    “春花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她觉得我疯了。春花姑娘有没有说过,柳如烟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健康?她有没有觉得柳如烟是在装傻?“春花姑娘有没有说过,她觉得小姐有可能恢复?”

    “恢复?什么意思?”

    走路,我想。推人,杀人。

    “任何方面,”我说。“精神上,或者身体上。”

    “比如,重新学会走路?”锦儿说。“没有,她从来没有说过。”

    “但这有可能,对吧?”

    锦儿靠在书架上,双手背在身后。“我只是说写字,我不是说小姐能够瞒着所有人,到处乱跑。当然,我们都听说过,有些人会突然从昏迷中醒来,或者瘫痪的人奇迹般地重新站起来。所以,我想,这也许是有可能的,但不太可能发生在小姐这种年纪的人身上,老狗学不会新把戏。”

    她顿了顿,发觉自己可能用错了成语。

    “但如果这不是新把戏呢?”我说。“如果她一直都会呢?”

    “你觉得小姐是在装傻?”锦儿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答案,我只能说,柳如烟似乎很喜欢保守秘密。几十年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在春花姑娘出现之前,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关于柳家凶杀案的真相。而现在,虽然有很多理由,但我仍然无法摆脱这种感觉:一旦向春花姑娘透露了她最大的秘密,柳如烟就决定收回它。

    如果可能的话。

    “我有点担心你,阿洁,”锦儿说。“你现在的状态,和春花姑娘很像。”

    “什么意思?”

    “所有方面。”

    如果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才会为自己担心。有人在柳如烟的房间里走动,她一再地欺骗我,不告诉我真相。她用那只大家都认为她不能动的手,熄灭了香炉里的香。

    “我没事,”我说,虽然我并没有安全感。

    当锦儿离开的时候,她说她要去楼下的书房掸灰——这显然是她想要远离我的借口——一个没事的人,是不会把柳如烟从轮椅上抱到床上的。

    一个没事的人,是不会检查柳如烟的双腿和右手,寻找她隐藏的力量,感受那些因为废弃而变得僵硬的肌肉。

    一个没事的人,是不会挠柳如烟的手心,观察她的反应,看看她会不会抽搐,会不会挣扎,会不会动一下。

    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柳如烟躺在床上看着我,她的眼神里没有怀疑,只有警惕。我想,她知道我在做什么,但如果她有能力反抗,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她那只残疾的右手,无力地躺在床上,手掌朝上,手指张开。她叹了口气,仿佛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春花姑娘是不是也试过。

    我想知道,春花姑娘是不是成功了。

    我不知道柳如烟是不是觉得有必要让她永远闭嘴。

    因此,下一个合理的步骤,就是尝试和挠痒痒相反的方法——制造疼痛,这更有可能引起她的反应。这也很容易做到,我只需要从春花姑娘的医药箱里,拿出针筒和银针,扎进柳如烟的右手,然后观察她的反应。

    我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脑海,这违背了我的职业道德。也许我现在不信任柳如烟,也许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好人了,但我仍然是一个护工。

    我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从书桌上找到的纸,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我太累了,字迹开始变得模糊,那些字在我眼前跳动着。

    都是你的错。

    都是阿洁的错。

    他们说的不是真的,阿洁。

    我把那张纸揉成一团,走到床边,把它扔到柳如烟张开的右手上。我希望,当纸团落在她手上的时候,她会本能地抓住它,就像我们都会不假思索地抓住落下来的东西一样。这是本能反应。

    但这一次,没有。那个纸团从柳如烟的手掌上弹开,掉在了地上。

    我把它捡起来,再次扔向她的右手。

    再来一次。

    然后,我把它扔到房间的另一边,它撞到窗户上,然后滚落到墙角。

    我需要一个更重的东西,一个能够让柳如烟感受到重量的东西。

    我看着侧门,还有那些用来抵住房门的书,但有人——是柳如烟的姐姐,还是柳如烟本人?——已经把它们拿走了。我拿起一本《三国演义》,把书脊对准柳如烟的手,距离只有几寸。

    我松开了手。

    那本书直立了一秒钟,然后翻倒在柳如烟的拇指和食指之间。

    仍然没有反应。

    因为我意识到,她抓不抓得住,并不重要,那本书和纸团一样,都是身外之物,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柳如烟真的在装傻,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暴露自己。想要让她动一下右手——如果她真的能够动的话——我需要给她一个更加强烈的刺激。

    我环顾四周,思考着,然后,又放弃了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梳子?太轻了。铜镜?太大了。拨浪鼓?也许可以,但它很容易被替代。

    我的目光落在了餐柜上的那个琉璃球上,球体里面装着一个微缩的苏州园林。

    就是它了。

    这是柳如烟父母送给她的礼物,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而且,它也许很值钱,首先,它是一件古董,我怀疑,像柳老爷和柳夫人那样的人,在为女儿挑选礼物的时候,不会选择廉价的玩意儿。

    我拿起琉璃球,相信柳如烟绝对不会让它从手里掉下去。当我把它从餐柜拿到床边的时候,球体底座上的一些金粉,因为我的晃动,而飘了起来。当我把它倒扣在柳如烟的手掌上的时候,那些金粉在球体里飞舞着,闪闪发光。

    柳如烟躺在床上,紧张地看着我,当她看到那些金粉的时候,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

    我没有理会她,稳稳地握着琉璃球,等待着最佳时机。我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柳如烟真的想,她可以抓住它。她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她知道我在试探她。

    我们两个人都盯着那个琉璃球,看着那些金色的粉末,在球体里缓缓落下。当最后一片金粉落定的时候,我松开了手。

    “啪——”

    琉璃球掉在了柳如烟的手掌上。

    我屏住呼吸,仔细地看着,等待着。

    等待着她的手指抓住它。

    等待着她证明自己能够动右手。

    因为,至少有一个猜测已经被证实了。

    但琉璃球从她的手里滑落,滚到床边,然后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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