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伪装
阿奇离开后没过多久，阿武就来到了柳如烟的房间。他看起来很疲惫，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
“看来三楼的环境不太适合你。”我说。
“你们是怎么忍受这里的？”他打着哈欠，说道。“我感觉自己整晚都睡在一张被人锯掉了两条腿的床上。”
“现在，这里比小屋安全多了。草坪怎么样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大口。”阿武说。
“以前发生过这种事吗？”
他摇摇头。“我在这里的时候，没有。”
“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试探着问道。
“这是一个好问题，但我无法回答，而且，我更担心的是，这种事情会不会再次发生。”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庆幸自己看不到露台的边缘，也看不到海浪拍打着远处的悬崖。但我仍然想知道，在昨晚的巨响之后，这座宅子是不是又倾斜了一些——在它彻底坍塌之前，它还能倾斜多少？
我收回目光，阿武则看着柳如烟，问道：“有什么新发现吗？”
在把他拉进我的房间之前，我检查了一下柳如烟是不是还在听锦儿给她讲故事。“她承认自己怀孕了。”我说。
“孩子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后来就不写了，她明确地表示，她不想谈论这件事。”
“你觉得那个孩子出生了吗？”阿武回避了他真正想要问的问题：你认为那个孩子是我的父亲吗？
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五官，试图找到哪怕是一丝一毫，和柳如烟相似的地方。没有，尤其是眼睛，阿武的眼睛和柳如烟那双令人惊叹的眼睛，截然不同。但我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我们不知道李富贵长什么样子，除了柳如烟说他很英俊之外。阿武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不知道，她只告诉我，孩子没了，这可能意味着很多事情，我甚至还问了阿奇……”
“你相信他吗？”
“不，”我说。“因为他撒谎了，他告诉我，柳如烟从来没有怀孕过。”
“也许他不知道。”
“更有可能的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春花姑娘。”
阿武沉默了，我看得出来，他和我想到了一起。春花姑娘站在露台上，手里拿着藤箱，阿奇走到她面前，他的身高是比春花姑娘高很多。
“你不应该问他，”他说，他的语气变得很平静。“现在，我担心他会认为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也担心，但我的担心和阿武不一样。我担心的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于事无补。阿奇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把它挖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我逼迫柳如烟谈论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孩子，以及她家人遇害的那个晚上，是不是弊大于利？春花姑娘的家人和朋友，知道她是被人杀害的，而不是自杀的，会更好吗？也许周捕头说得对，我这样做是别有用心的，我担心的不是柳如烟，也不是春花姑娘，甚至不是阿武。
是我自己。
如果我什么都证明不了，会怎么样？
“他不会这么想的，”我说。“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有猜测，没有证据。”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问得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要让周捕头相信我们，最有可能的办法，就是找到证据，证明我们说的是真的，这样，他就无法忽视我们了。现在，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从源头入手。
“我不知道，也许柳如烟很快就会愿意继续写下去了。”
我穿过房门，回到了柳如烟的房间，我知道，让别人看到我和阿武在我的房间里聊天，不是什么好事。我还记得锦儿昨天晚上的语气，充满了暗示，就好像她在怀疑，或者嫉妒什么。天知道，如果阿奇或者王妈妈看到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想？
“如果她愿意写了，就告诉我。”阿武说着，朝着走廊走去，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又看了一眼柳如烟，想要找到他们之间相似的地方。“小心一点，现在，除了你，我谁都不相信。”
他离开的时候，晚膳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了，这意味着，柳如烟的锻炼、洗漱和睡觉的时间，都要推迟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床下的暗格，取出适量的药丸，放进她的晚膳里。我和柳如烟写下的那些纸，还放在暗格里，和那些药瓶放在一起。我不知道最终会不会有更多的纸张被放进去，也不知道这会让事情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我回到柳如烟的房间，开始准备晚膳。她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轻轻地捻动着，旁边放着一个正在缓缓燃烧的香炉，香炉里插着一支香，锦儿昨天刚刚送来，说是可以安神助眠。
但是，香已经烧完了。
我放下柳如烟手中的佛珠，她没有说话。
“香烧完了吗？”我问道。
她敲击了两下轮椅的扶手，在她敲击之前，她的左手一直放在那里，一动不动。而香炉也放在我离开时的地方，在她完好的右手旁边。就算柳如烟曾经移动过左手，她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膝盖上，在不碰到香炉的情况下，把它熄灭。
“它是怎么熄灭的？”
柳如烟茫然地看着我，仿佛在说，我不知道。
我拿起香炉检查了一下，我一开始以为是香烧完了，它才会熄灭。我拿起香炉，发现里面还剩下小半支香。
因为唯一可能导致它熄灭的原因，就是被人为地掐灭了，所以我重新点燃了那支香，把它插回香炉里。
我的脑袋飞快地转动着。既然香还没有烧完，而且柳如烟也没有动过左手，我只能想到另一种可能。
是柳如烟把它熄灭的。
用她那只残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