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富贵

    刘之远。

    柳如烟用力地写下这个名字，笔锋在宣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仿佛烙印一般。写完之后，她抬起头，直视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挑战和恼怒。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极了年画里的人物，仿佛在问我是否满意。

    我并不满意，尽管她刚刚在半夜时分写完了一个章节，而且在那之前，她还写下了一些问题的答案。第一个问题是，在我冲进她房间之后，立刻抛给她的：“你认识他吗，柳如烟？”

    她用力地点了一下床板，表示肯定的答案。

    “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这一次，她只是轻轻地敲了一下。不知道。

    “是李富贵干的吗？”

    阿武说得对，除非柳如烟才是真正的凶手，否则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李富贵那天晚上待在这里，然后他就消失了，很有可能是在杀害了柳老爷一家之后。我认为柳如烟知道，或者至少怀疑这一点。

    柳如烟转过头去，望着房间另一侧的书桌。我已经很了解她此刻的表情了，于是我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新的宣纸，帮她研好墨，然后把这一切都搬到她床边。柳如烟开始动笔，笔尖在宣纸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我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需要慢慢地讲。

    我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我帮她研墨。

    这样你才能明白，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又点了点头。

    以及，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第三次点头。

    还有，为什么会发生。

    “或者，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是谁干的，”我满怀希望地说。“其他的事情，可以以后再慢慢解释。”

    柳如烟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我意识到，她很享受这一切，享受着把她的故事一点一点地、充满诱惑地讲给我听，享受着让我心急如焚的感觉。

    她把手掌平放在了桌面上。这通常意味着她已经写完了一个章节。而在这种情况下，这意味着她想要换一张新的宣纸。我照做了，从书桌上又拿了几张纸，铺了一张在她面前。

    新的篇章即将开始。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我和柳如烟一直在埋头写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子夜来了又走——房间里的气氛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变得越来越冷。不是突然变冷，而是慢慢地，寒意悄然而至，就像在阳光明媚的秋天之后，冬天总会如期而至。当柳如烟开始写第三页的时候，我已经冷得瑟瑟发抖了。

    更糟糕的是，在她写到一半的时候，我感觉到我们并不孤单，尽管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我的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以及床头蜡烛光芒照射不到的昏暗角落。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只有我们两个人。

    但我仍然无法摆脱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就好像附近还有其他人，躲在暗处，偷偷地观察着我们。就在柳如烟写到，她在露台上遇到一个英俊的陌生人的时候，我的思绪也飘到了昨天晚上，锦儿在“凶杀案观光之旅”中告诉我的事情上。

    春花姑娘声称，她曾经看到过柳如烟的姐姐在二楼游荡。

    她很害怕这个地方。

    所以她才逃跑了。

    望心别业不是一座普通的宅院，这里充满了黑暗，我能感觉到，春花姑娘也感觉到了。

    虽然锦儿只是为了在会客厅里制造一些恐怖的气氛才故意那么说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怀疑，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真相。根据我的经验，大多数谎言的背后，都隐藏着某些真相。

    因为，我也感觉到了那股黑暗。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柳如烟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手，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同时也示意我需要帮她换一支大号的毛笔。我照做了，然后问道：“你感觉到了吗？就好像，还有其他人在？“

    她摇了摇头，表示否定，然后继续埋头写字，而我则继续感受着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它仿佛正在注视着我们，寒意也越来越浓，直到最后一个字落笔。

    刘之远。

    就在柳如烟写下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房间里的温度仿佛突然回升了。我感觉到的那股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有人躲在暗处偷窥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现在，只有柳如烟在看着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无声地询问着我，她写下的内容是否足够。

    “暂时够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把笔墨纸砚重新放回书桌上，柳如烟写的那几页纸随着我的动作轻轻飘动。

    关于柳老爷一家遇害之前、期间或者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仍然一无所知，但柳如烟今晚并不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她写下的内容已经足够让我推断出几个关键的事实。

    比如，我现在知道柳如烟为什么要把凶器扔掉了，也知道她为什么很少向捕快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因为，她想要保护一个人。

    至于她这么做的原因，似乎也很明显。

    在案件发生八个月前，柳如烟爱上了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