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高三的跨年夜
昨晚回忆着这一年以来的故事，想到一半儿，苏雨儿就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她和莫雅颂的事儿到底怎么样了呢？其实，单从理论上来说，她俩已经和好了。苏雨儿就算平时再怎么没心没肺，还是懂关于“及时止损”的道理的。
矛盾发生的第二天，她足足在心里打了一整天的草稿。一放学，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教室门口，鼓起勇气拦住了准备回家的莫雅颂，然后诚恳地跟她道了歉。
然而破镜难重圆，莫雅颂虽然在口头上表示原谅她了，但对她的态度却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热情了。
虽然两个人坐在前后桌的位置，但是自从那次闹过“绝交”之后，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了。好几次，苏雨儿想主动开口找话题打破这个僵局，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了话，却发现莫雅颂依旧一脸冷漠地对自己爱搭不理。
身边突然间少了松子儿这样一个朝夕相处又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可她应该找谁去说呢？大家的学习生活都很忙碌，已经在这件事情上帮过她、开导过她很多了，她也不愿意再因为同样一件事多次麻烦别人。
终于，苏雨儿想到了一个人——她既了解松子儿，又了解自己。
“报告！”她走到那扇熟悉的办公室门前，敲开了门。
安然很快听出了她的声音，回过头，“咋啦？又要问我问题吗？”安然现在已经习惯苏雨儿这个满脑袋装着问号的小孩子了。
“嗯嗯。”苏雨儿点点头，把手里握着的卷子摊开，放到桌子上。她还是想以答疑开始和安然的对话，这样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一题讲完，苏雨儿从知识点里回过神来，趁着安然身边没有其他来提问的学生，抓紧时间开口讲述了她和莫雅颂闹矛盾的事情。
苏雨儿因为身体不适低估了自己的水平，却出乎意料得考得好，莫雅颂要和她绝交？安然皱了皱眉，重新在心里梳理了一遍苏雨儿的话。
果然是两个小孩子……这有什么可吵的吗？安然将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看向身边情绪明显低落的苏雨儿。考虑到她们的师生关系，以及苏雨儿和莫雅颂是好朋友，还是尽量地把话说得客观了一些。
她决定这样说：“诶呀，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事儿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我觉得呢，只不过是你说话的时候有点儿没留意她的情绪，刚好又赶上她比较敏感。以后你就记得，关于成绩啊，利益啊，这些敏感的事情，自己要学着在心里消化，不要什么事情都和别人说就好。毕竟你不知道对方那个时候的心情怎么样。”
“好。”苏雨儿听了她的话，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儿。可是，很快她又想到——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莫雅颂对自己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就依旧有些发愁。
她犹犹豫豫地讲出了自己的忧虑。
安然今天手上要做的工作并不算多，心情自然也就很明朗，所以并不排斥苏雨儿找自己做“心理疏导”这件事。
她的性格比较大条，而且在过去的成长经历中，她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在她眼中，为人处事的经验是要通过实践慢慢积累的，并不是每一个人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都会那么的成功。这点她认为自己和苏雨儿有点儿像。
可她和雨儿又不完全一样，她的性格相对外向，就目前而言，也比雨儿自信很多，她很少内耗。
她很希望雨儿也慢慢变得自信起来，洒脱起来。不过，现在就算她说了这些话，雨儿也很难有机会去改变自己。因为高三的课程太过繁忙，也因为他们“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活太过局限。
那应该怎么说呢？安然想了想，继续道：“好啦，你俩都是这么这么好的小朋友，不会真的闹掰的。你对她那么好，她不会不知道。如果她要真的不知道了或者忘记了，那就是她的问题了。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一直纠结这件事情，而是应该好好吸取经验教训，争取不要犯类似的错误了。”
她说完，看了看苏雨儿的眼神又渐渐明亮了起来，松了一口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人是永远不会犯错误的，别多想。”她给了雨儿一个可爱的笑容，一反平时的高冷形象。
听了这句话，苏雨儿原本紧绷了许久的心里，终于卸下了那些本不该承受的重量。她鼻子一酸，有点儿想哭。可又碍于当着老师的面，只好强忍着情绪。
事情发生后近一个月以来，她始终在努力挽回着这段友谊。不过，无论从家里到学校，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的问题，说着莫雅颂的“理所应当”。只有安然在分析完问题以后，告诉了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找到一个帮自己说话的人或许并不难，因为每个人都会偏心，“站队”也是人之常情，帮自己说话只是动动嘴皮。
但是，能有一个理解自己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此时的苏雨儿对安然并没有那么了解，也不知道她和自己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因此，这份理解在她心里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她知道，如果安然只是单纯的想为自己说话，那她大可以说出那句“都是她的错”，可是她没有。她是在客观分析的基础上去理解自己。
苏雨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谢谢老师”，心中的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了这句话。
“没事儿的，快回去上课吧，马上就打上课铃了，要开心一点。”安然朝她摆摆手。
时间回到当下，眼看着这2021年的最后一天已经过去一半了。
不行，我必须要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我可不希望带着跟松子儿的矛盾跨年。——苏雨儿下了决心。
“晚上有空吗？咱们一起吃个跨年饭吧。”在上个课间的时候，她听到莫雅颂跟唐璇说自己父母最近都回家办事去了，今年她只能一个人跨年。
她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为“破镜重圆”做出2021年的最后一次努力。
莫雅颂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雨儿会主动来找自己说跨年的事儿。她心思敏感，可能比雨儿更容易内耗。就单单说她和雨儿闹矛盾的这件事情吧。她倒也不是不想跟雨儿和好，雨儿在她心里也一直是当之无愧的好朋友。只是，一想到她当初的所作所为就还是有点儿别扭。
别扭着，犹豫着，时间一长，她觉得自己错过了最好的和好时间，也没有接过雨儿递给她的“友谊橄榄枝”，最终选择回避这个矛盾。
除此以外，进入高三以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情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不好，脾气也总会比以前更大，有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这些变化……
现在，雨儿主动来邀请自己跨年，那哪有不去的道理呢？
她欣然赴约。
自助餐厅里的灯光多彩炫目，这两个高三的“小孩子”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了。冀山中学食堂的菜品乍一看还算丰富，但一吃就吃上三年，换谁都会腻的，难道不是吗？
她们分头行动，没过多久，那张小圆桌上就出现了各色美食。
饭菜很好吃，可饭桌上的氛围还是有点奇怪，这两个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如今彼此间竟感到有些陌生。
“来吧，干杯，为我们这磕磕绊绊的一年。”苏雨儿率先打破僵局。矛盾的起因在她，她有责任再“主动”一回。
“干杯，为咱俩这吵吵闹闹的一年。”莫雅颂抬头，终于笑了。
“现在能跟你坐在一起吃饭，我觉得像在做梦一样。”苏雨儿有些感慨，自嘲道，“我以为你肯定再也不理我了呢。”
事实上苏雨儿对外界阐述的，只是他们矛盾中很小的一部分，破镜难重圆的背后，不止有莫雅颂对自己的冷漠，更多的是，她开始在有意无意中“攻击”自己。
所有的对话，明明他和别人都可以好好说，偏偏自己一加入，她就变得阴阳怪气。
当自己兴高采烈地跟她分享一些快乐，比如在校园里看到了喜鹊、小卖部新上的饮料很好喝等等，她总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很多……
高三以来大家都很忙碌，这些事情苏雨儿不说，别人大概也是不会主动发现的。
至于苏雨儿为什么没有和别人说起这些事情，因为她还真心地把莫雅颂当朋友——也就不想在背后说她的坏话，不想别人另眼看她。
如果换做是其他的矛盾，她或许不会退让到如此的地步。但是，这件事矛盾的根源在自己，她也就选择了隐忍和退让，就当是为自己最初造成的伤害承担后果了吧。
矛盾爆发以来，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的情绪始终不高。一面承受着莫雅颂的“打压”，一面还要付出比往常更多的精力才能稳定住学习效率和学习成绩，这一切都让她身心俱疲。她实在耗不下去了。
她们之间的友谊对她来说很重要，但并非是最重要的。
今晚的邀约其实是她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次努力，如果莫雅颂对自己的邀请依旧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那她就真的会选择放弃了。
庆幸的是，结果是好的。当杯中鲜亮的苹果汁碰在一起，溅起亮晶晶的小液滴，那些矛盾和不快，终于化作了过往。
莫雅颂的心里也是很感慨的。她有些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和雨儿和好，为什么要那样对她，为什么差点儿忘了雨儿对她的好……
高三的压力仍然存在，纵使今天是跨年夜，也很难让同学们从即将高考的紧张情绪中完全解脱出来。在这一批即将高考的同学们看来，翻过这个年——2022，就真的是他们的“高考年”了。
眼前正在自助餐厅里大快朵颐的这两个女孩也一样，面对未来的无知和迷茫，她们也难以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的确，她们是和好了，可是以后呢？她们还有机会像高二时那样，做回最好的朋友吗？
雨儿不确定，莫雅颂也是。
高考既然是个选拔性的考试，那就难免会涉及到竞争的问题。而这竞争关系的存在，也极有可能将原本存在的矛盾和冲突具象化。
尽管正如班主任老唐在期末动员会上所讲的那样：在高考的考场上，他们真正的竞争范围是全省的同学，而非是目光所及之处的冀山中学。
但正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种既是朋友又是对手的关系，也是他们当下最真实的写照。
2021年最后一天的夜空很美，少了些北方冬天的阴霾，多了一丝晴朗。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许多店铺早早的打烊，店主们大概都回家去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了吧。
打工人们喜提了这宝贵的假期，有的窝在家里，有的旅行跨年，匆匆忙忙的，倒也乐呵。
当然了，也不免有仍然需要奋斗的人，匆匆吃过晚饭以后，又要将身心投入到新一波的忙碌中去。
华河省高三的孩子们就是这群人里的一部分。
今晚，他们回到家去，还要照常完成老师布置的几套试卷，明天晚上就又要回校上学了。接着，在这短暂的休息之后，迎接他们的就是期末大考了。
虽然仅仅有二十四小时的喘息时间，不过只要有的休息就终归是好的。——这是高三孩子们的心声。经过这半年以来的“千锤百炼”，他们已经不奢求太多了。
晚饭过后，苏雨儿和莫雅颂手拉手走在街上，迎着星光，说说笑笑。
感谢这短暂的假期，感谢这跨年之夜，让她们暂时放下了高三学生的身份，回到了过去，或者说，像过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