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两极反转的“分享”
今天是2021年12月30日，明天就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苏雨儿躺在床上，一反常态地睡不着，只好望着从蓝色窗帘里透出的微微月光，开始回忆这一年的故事。
总体来说，这一年过得还算顺利。
高二期间，自己和云歆、唐璇这两个以前就很聊得来的同学，一起成功地分到了最喜欢的班里，遇到了讲课风趣幽默的班主任恩姐，还有了更多和女神相处的机会。学习成绩虽然不算名列前茅，但也冲出重围，在单词竞赛里拿了奖。
接着，七月份，她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升入高三，开始了毕业班的生活。尽管在起初的几个月里，也曾因为陶烨的各种“暴政”，因为突然出现的“课连自习”安排，又因为飘忽不定的成绩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但经过了近一个学期的努力，结果也是很好的——自己的成绩重新稳定到了班级前列，女神虽然工作很忙，可好在是和老唐一个办公室，见面也不算困难。
同时，又由于拼命学习的缘故，她和安然成了好朋友，和除了陶烨以外的其他老师关系也不错，因此每天上课也是兴致勃勃的。而陶烨就算再怎么和自己不对付，也没有给自己找过茬儿，两个人的师生关系在面子上也算过得去。这样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说回到同学，从那次拜托江牧一给自己带饭开始，他们就逐渐熟了起来了。升入高三以来稳定的同桌关系，更让自己和同桌辛宁的关系变得稳定，成了很好的朋友。
苏雨儿想要继续回忆下去，嘴角就突然垮了下来。
是的，就像刚刚自己回忆的那样，这一年里，一切的一切都很好，只是……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的生活里都很少出现莫雅颂的身影了，口中也很少再提及“松子儿”这个称呼了。
究其原因，倒也不是因为她天天往安然、女神以及其他老师那里跑着答疑和聊天，没了跟莫雅颂在一起相处的时间。
实话实说，是她觉得——莫雅颂不像以前那么可爱了 很久很久都没有以前那样可爱了。
时间究竟有多久呢？大概要从第二次月考以后说起了。
第二次月考第一天的考场上，苏雨儿正处于生理期的第一天。以往身体素质尚可的她，近来因为秋冬换季气温骤降和繁重的学习压力突然开始痛经了。
勉强答完上午的题目，她连忙回家睡了午觉，可一觉醒来头却变得更晕了，腹痛也没有丝毫的缓解。
这可完了，她暗呼不妙——下午考的是英语，整张卷子足足有八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单词、短语和长篇阅读，而她连坐起来都要强撑着半个身子，读题的时候大脑更是一片混沌。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完这套卷子的，只记得，自己正常的精神状态仅仅支撑到了听力考试结束。至于随后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答的题？什么时候答完的题？答的怎么样？她一概不记得了。
直到第二天晚自习陶烨让他们对答案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连题目的答案都没有标记在试卷上，而是只涂在了答题卡上！
她重新读了题目，努力地回想着那天自己写下的答案，最终才勉勉强强地按照陶烨的要求估算出了分数——110分左右吧，再怎么高也不会考到120了。
这成绩和自己此前一贯的发挥有着天壤之别，她害怕陶烨会像那天在办公室里一样对自己“狂轰滥炸”，她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成绩……
带着这样一种“天要塌了”的心态，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担忧和委屈了，开始找朋友们倾诉。
同桌辛宁这次虽然考得也不算很好，可依旧还是那么豁达。对此，她说：“哎呀，你那天不舒服嘛，所以考得差也能理解呀。再者说了，陶烨永远是‘无差别攻击’——只要她想骂你，无论你考多高或者多低的成绩她都会骂。”
云歆说：“你也不是故意考得不好啊，以后好好注意身体，争取下次就算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也能考好不就行了吗？不用想那么多的。”
结束了上述的两段对话，苏雨儿带着哭腔回头看向后桌莫雅颂。“松子儿……”她一阵儿梨花带雨以后，道明了事情的经过。期间，为了突出自己考得确实不好，居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考得肯定比你低多了。”
莫雅颂的成绩本来就和雨儿差很多，她当然不相信这句话了。而苏雨儿见她不信，又哭着重复了几遍，并且斩钉截铁地表示“一定是这样的”。
莫雅颂再没有多说什么，她有一些相信雨儿的话了，不过整体来讲还是怀疑的。
出成绩的那天，为了防止陶烨把自己要去办公室接受“轰炸”，苏雨儿决定“先发制人”，在英语课一下课就跑上讲台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找陶烨查成绩。
“英语成绩排名”的界面打开，苏雨儿揣着一颗“砰砰”打鼓的心，心惊胆战地等待着陶烨在名单的中下部找到自己的场景。
“苏雨儿，125啊。还行，但是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陶烨用自己靓丽的美甲在屏幕上划了一下，示意苏雨儿查看，然后面无表情地说。
苏雨儿难以置信地推推眼镜，再三确认了屏幕上的数字才回过神来。她居然真的考了125！在痛经到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的时候还考了这么多！
这次月考卷子的题目出的的确很难，蝉联年级榜首的高三二班也只有五个人考到了130分以上。
如此一来，苏雨儿那125分的成绩虽说没有像以前一样拔得头筹，但也能跻身到班里第八名的位置。这和她此前的预期大相径庭。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陶烨已经了解到苏雨儿是个很有个性，不怎么听自己的话成绩却也一直不错的家伙。所以这次她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苏雨儿见陶烨没有挑自己的刺儿，努力忍住激动的情绪走下了讲台。
“松子儿！”她冲上前一把抱住刚刚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去跑操的莫雅颂。
“怎么样？”莫雅颂看到她兴奋的样子，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皱了皱眉头，问。
“我居然考了125！”苏雨儿光顾着自己兴奋了，只想赶紧把这个出乎意料的大惊喜分享给朋友，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莫雅颂阴沉的脸色。
她考得不好，经过一个多月的拼命学习，她的排名依旧没有什么起色。同时，又因为这次考试的卷子很难，所以只看卷面成绩的话，居然退步了十多分。
现在，莫雅颂看着之前跟自己哭诉的梨花带雨，说“一定考的不如她”的苏雨儿，连掐死她的想法都有了……
这算什么破朋友！这算什么分享惊喜！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凡尔赛！就她能考得好是吧？就她厉害是吧？
在此时此刻的莫雅颂看来，苏雨儿就是知道她肯定考不好，所以故意用“凡尔赛”来显摆自己的成绩，刺激她！
她想着苏雨儿此前和现在的情绪反差，心里愈发的难受，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加难看了。
“起开！我要去跑操！”她已经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骂出那个徘徊在口中很久的“滚”字了，用力将“贴在”自己身上的苏雨儿扯到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直到这时，苏雨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的兴高采烈好像伤害到松子儿了。
正值课间，大家都急急忙忙地准备去跑操，教室里面叽叽喳喳的一片嘈杂，没有人注意到苏雨儿的兴高采烈，也没有人观察到这两个小姐妹之间突发的矛盾。
跑操结束，苏雨儿像往常一样抢先跑回教室。接过水，坐在书桌前整理今天下发的卷子，在心里盘算着等一下找松子儿道歉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莫雅颂也回来了，她径直走向苏雨儿，抢在她的话前，说：“苏雨儿，我们绝交。”
她的声音不大，教室里也只零零星星地回来了几个同学。在她对苏雨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周边只有云歆一个人，她听见了。
其实，早在跑操之前，她就已经目睹了苏雨儿兴高采烈地跟莫雅颂说自己考了125的场景了。那场面该怎么形容呢？如果把“被分享”的人换作她，她也会很难受的。
对于她来说，感到不舒服的点并不是苏雨儿考得比她好，而是此前在苏雨儿明确表态自己一定考砸的时候，她们都带着同情心、同理心，一点一点地开导、安慰她，接纳了她的许多坏脾气。
如今两极反转，她考好了，甚至超过了曾经安慰她的所有人，却丝毫不在乎别人心里的落差，明晃晃地来“分享”自己得到的“惊喜”。
这不是惊喜，更算不上是什么分享。对于她们来说，这只能算是一个“刺激因素”，一个在成绩刚刚发布，大家几家欢喜几家愁时雪上加霜的“刺激因素”……
这些话不只是她心里所想的，也是她在苏雨儿来找自己时所表达的。
“云歆，你是不是也和松子儿一样生我的气了？”苏雨儿现在已经快“碎掉”了，她怪自己真的是太没心没肺了。她想解释，却也觉得单纯说一句“我没想那么多”太过苍白，不知应该如何挽回这个局面。
她真的没有一丁点儿的恶意，她当时只是觉得在自己认为要考砸的时候，好朋友们都来耐心安慰她。如今自己取得了好成绩，情况没有变得那么糟糕，也就想第一时间把这份喜悦分享给他们了。
不过，事后仔细想想，就像云歆所说的：“如果一件事可能会伤害到别人，那就不能依着自己当做‘喜悦’去分享。”
更何况，自己在此前还说了“我这次考的肯定比你们差远了”这样的鬼话，在无形间形成了对立与对比，就显得更伤人了。
“我倒没生气，就是当时一听觉得心里有点儿别扭，所以也能理解雅颂。”云歆了解雨儿的性格，她真的只是一个傻乎乎，没心没肺，也没有一点坏心眼儿的小女生。她的心思单纯到自己的话偶尔刺激到别人，也很难有所察觉。
“松子儿说她要跟我绝交……”生物走班教室的课程已经结束，同学们纷纷回了自己的班级。当最后一波同学离开，苏雨儿终于忍不住了，委屈的眼泪喷薄而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对不起……”
“好了好了，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给她点儿时间，会好的。”云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有点儿没底。万一她俩要是闹掰了，可怎么办才好。
“都怪我这张嘴！都怪我没脑子，没心没肺！”苏雨儿扯着自己的头发碎碎念着骂自己，根本没注意到桌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份晚餐。
江牧一照例给她带了饭，可她现在没心思吃。
她跟着江牧一走到他的座位旁，重新梳理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我看你是真够傻的。”江牧一挑了挑眉，半开玩笑道，“你俩是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了，你还不知道她心思敏感吗？说话前就不能在乎一下她的心情？”
“我知道了，我知道都是我自己的错了。我改，我肯定改。但是我现在就是担心，雅颂再也不理我了。”
“现在知道担心了，你早干嘛去了。”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前一秒，江牧一果断闭了嘴，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她：“行了，不至于，你俩以前那么好，人也都挺好的，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儿闹成那样，再缓缓吧。”
同桌辛宁从食堂回来，正好看到了刚刚回座位的雨儿在悄悄抹泪，生物走班课结束的课间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她没有说话，像之前一样，从桌子上的糖盒里取出一颗糖，安安静静地放到了雨儿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