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孤岛
千里镜内漆黑的海面一艘货船起火,船身主体已烧成镂空状态,浓烟升至数米高空,直将海面照得一派通红……
捡来的沈瑜还是有点用处嘛。
楚嫣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此时此刻她真想让白君珩亲自来看看,他费尽心机救回来的心上人,身处火海凶多吉少,他那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会碎成什么鬼样子,露出什么表情,她光是这么想着,就十分期待了。
楚嫣对着手下命令,“你们几个过去查探,若寻到叶诚尸体重赏。”
“是!主人!”手下三人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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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马上要沉。
凌敬扯着呆愣的叶诚,避开火势寻一个最低跳船位置,斩钉截铁道,“憋一口气,手脚蜷起来,跟着我跳!”
两人跳船逃生,避开水中的漂浮物,凌敬护着她迅速游离开遇难船,防止船舶沉没时被卷进漩涡。他寻来一块漂浮的木门板,让叶诚趴在上面,她想拉他一块上去,门板根本受不住两人的重量。
凌敬泡在水里手扶门板,“诚诚……”
他一身修为即使身处于水中,五感也远超常人,他喘着气,面色严肃对着叶诚嘱咐,“有人靠过来了,你小心隐蔽,我去去就回,等我。”
叶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他要走自然害怕,可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坚强点头。
凌敬武艺高强寻常人伤他不得,她应该放心的。可她的心这一路就没太平过,一直七上八下凌乱不堪。
这夜海上狂风阵阵,却无明月,墨团般漆黑的天空只有几颗星子发出虚弱的光。叶诚一身水汽左手死死地扣着门板冷得直发颤,呆滞地望着凌敬远去的方向直至消失不见……
不知几何,听得船桨划水声不断向自己靠近。
叶诚回神受宠若惊,见凌敬居然划了条小船回来。
他伸手将她接上船,先前他只顾带叶诚逃命,无暇顾及其他,这会儿视线落在她一直悬在胸前虚握成拳的右手,以及深色衣服不明显的血迹上,关切道,“手怎么了?”
手臂无非是些皮外伤,疼得是右手掌被匕首划破深可见骨的刀痕,可比起沈家的无妄之灾这又算什么呢。她眼神复杂地望着远处的燃烧的货船终于被漆黑的深海吞没,归为一片死寂。心里不是滋味,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恐怖,她甚至到现在也没能缓冲过来。
脑海里挥之不去全是沈瑜挥刀要自己偿命那狰狞的样子。
叶诚开口提那个熟悉的名字声音竟带着颤音,“那个人是沈瑜……”
是她?倒在船舱外血肉模糊的人是沈瑜。凌敬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不过立马就恢复平静。他眼里只有叶诚,沈瑜与他不过是人间过客无足轻重。
叶诚沉浸在悲伤中低声嗫嚅,“她说……君珩炸了她家的船……掳走了沈睿……我便是……我便是君珩用了沈睿的血,换血重生来的。我之前赶你走便是因为我身中剧毒,时日无多……没想到君珩……”
叶诚实在不愿相信温柔谦和的白君珩是个心狠手辣的伪君子。可沈瑜的话又怎么解释,那般爱慕白君珩的千金小姐用性命去行诬陷之事,怎么说得通?她光是有这样的念头,就唾弃自己。况且当时的透明蝴蝶确实蹊跷……
原来她想活,得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至于白君珩狠辣也好歹毒也罢,她身为受益者,有什么资格指责白君珩的所作所为,这样丝毫不会减轻心里的负罪感,只会显得她厚颜无耻!
一向自诩要追求人人生而平等的自己,凭什么能剥夺别人活着的权利?这真是个天大的嘲讽!眼下知道真相的她居然不以死谢罪,呼吸的每一口气仿佛都带着苟延残喘的卑劣。这种割裂感令她矛盾痛苦窒息,从此她若不死,便要昧着良心做一个道德有亏,卑鄙阴暗的小人!
凌敬双目圆睁明显吃了一惊。他知道飞星谷岐黄之术独步天下,白君珩又是这一辈难得的楚翘必有可以医治叶诚的法子,可也没料到他的医术已到了出神入化可移花接木的境界,不由暗暗心惊。
叶诚哀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要如何赎这一身的罪孽……”
她低头看着刀口外翻的掌心,自嘲一笑。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呢?今日若是沈瑜砍下她一条手臂都是她罪有应得,何况只是掌心里的几条刀痕,即使感染腐烂了她也得受着。
“诚诚……”凌敬想说,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弱者变着花样被吃并没有什么稀奇,你既能活着不如学会随遇而安。可这话面对哀痛欲绝的叶诚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我可真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明知道沈瑜说得都是真的,她要杀我偿命,我却一直躲避!”叶诚自我厌弃着,眼泪不停落下来,“凌敬我是不是很矫情,便宜全被我一人占了,还要作出这样的嘴脸!觉得自己冤枉觉得自己委屈!”
“诚诚……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不必忍着。”
叶诚终于趴在凌敬身上发泄着号啕大哭起来。
……
凌敬会些粗浅的观星术,虽不能带着叶诚原路返回,倒也不至于只能在海上漫无目的的漂游,天际拂晓之时他们终于寻到了一处小岛靠岸。
两人一身湿衣湿发黏在身上被体温烘得半湿不干,凌敬生怕叶诚扛不住又病了,必须尽快在岛上找个栖身之所。
没花什么力气,他便寻了一个山洞,只是岛上闷热潮湿,植被密集蚊虫也多,叶诚细皮嫩肉实在招蚊虫青睐,就走这几步路,头面上肉眼可见好几个红肿的小包,若往日她定会跳脚忍不住抱怨,此刻却如没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凌敬生了篝火,两人将湿衣脱下架在火堆旁烘烤,叶诚呆呆地围着火堆,眼神倦怠。
白皙的肌肤上翠绿的平安扣分外醒目,她一直都贴身戴着。
“我去寻些东西裹腹。”
“嗯。”叶诚木讷地应着,有口无心。
凌敬叹口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他采野果回来,叶诚已倒在篝火边上睡着了。梦里似也不得安宁,眉头紧锁表情哀伤。
凌敬将烘干的衣服盖在叶诚身上,把捣好的镇痛消炎的伤药敷在她掌心的刀口上,这一看才发现,她整个手掌都在发热,伤口红肿隐有溃烂的迹象,他不由担心赶紧伸手去探叶诚额头,万幸没有发烧。
他从自己里衣上撕了块布条,替叶诚包扎好患处。做好这一切,他安静地守在她身边闭目小憩,偶尔听得她不安惊恐地梦呓,他便伸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告诉她自己在,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