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无妄之灾
叶诚留下一封书信不辞而别了。
白君珩将信上所书内容一字不漏全看下来,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孔也禁不住碎开了几条阴鸷的裂痕,漆黑的瞳孔氤氲着沉沉的愠色。
真是好极了,他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竟一丝怜悯也不肯给他!一恢复力气,就要去寻凌敬!好啊!既然那么想见一面,他必定得成全了她的心意!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她彻底死心。
反正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与她慢慢周旋。
“阿乔,安排两个好手暗中盯着叶诚。”
阿乔心里气愤,不以为意,“少主若想要她乖乖听话,我有的是手段逼她就范,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白君珩脸色骤变,眉眼瞬间凌厉了起来,嘴角一抽露出一丝讥诮,“我的女人需要你调教?!”
“属下不敢!”阿乔被震怒之下的白君珩所慑,遍体生寒连忙跪下请罪。
“做好你自己的份内,我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属下谨记少主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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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一路疾驰出城前往码头方向。
一个月来叶诚在府中静养,身体已大好。愈发坚定了她要去血盟寻凌敬的决心。不是没有想过挑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一起出行,只是地鼠门与血盟之间积怨良久,并非她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再者白君珩在地鼠门中声望极高,众人对他敬重有加,他对叶诚深情一片有目共睹,舆论的天平早就向他倾斜,多少人已默认了两人之间是天定姻缘。她若带两个护卫,保不定这人就有可能成为白君珩的眼线,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思及此她一不做二不休,一人一马孤身上路了。虽说她一向胆子大行事雷厉风行,但也忌惮自己一介女流又无武艺傍身路上的安全问题。遂绞了头发假作江湖侠士打扮,背了个小包袱,腰悬宝剑为自己壮胆。
白马沿着树荫夹道的土路前行,迎着晨风沐浴着朝阳,但见道旁芳草蓠蓠,近道树木排列有序,杨柳参差,野花摇曳,蜂蝶在马蹄边飞舞,鼻尖环绕着清新的花草香气,叶诚顿生“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自由畅快,心情大好。
越靠近码头,越发热闹。码头上人声鼎沸,货物堆积成山,各色船只穿梭于港口之间。一派安定繁荣的景象。
为了出行方便叶诚特地从府里挑了只耐力极好的白马,这马自然是得带上船与她同行。只是愿意接受牲口上船的船却不多。多方打听,叶诚终于寻到了一条货船愿意搭载她与白马,船长只答应了让马上船,至于白马若发生疰船现象,他可一概不负责。
叶诚自然是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地付了船费。
货船自比不得客船干净舒适,船内并没有几处可供人休息的卧室,船长安排叶诚与船上的大副同住,被她婉言谢绝了。她道自己可以与船工一道在船舱挤挤。
到了船舱一看,天呐!船舱之内全是满满当当的货物拥挤异常,里头空气也污浊不堪。叶诚捂着口鼻有些难受,她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了。
船开了没多久叶诚便有些晕船,头重脚轻直犯恶心,她急急跑出船舱,趴伏在船舷上吐个不停……
她这惨样被几个船工见了,有好心人给她递了个水囊,叶诚摆了摆手,指了自己腰上别的牛皮囊,示意她有。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人之食非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接受的。
胃里的那点东西清干净后她整个人才算好点。
船工们又与她寒暄问她哪里人氏,去往何处做何事。叶诚编谎话那是信手拈来,简单几句话就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奉师命出门历练闯荡江湖的游侠儿。
众人瞄了眼叶诚单薄的小身板像个营养不良的豆芽菜,简直不敢相信她会武功。可江湖之大,各家武功千奇百怪,孔武有力的外表也不一定武功高强。再看叶诚一身泰然之气,腰间宝剑高悬,仿佛又真是那么回事。众人对她所言,半信半疑。
船在水中持续前行,直到当天夜里叶诚这晕船的毛病才有所缓和。奔波了一日,又累又困叶诚回到船舱找了个角落靠着木箱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睛,也不敢睡死过去,得留个心眼探听周围动静。
不知何时,忽听得一阵急促慌乱地脚步声,船舱外头“轰隆”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坍塌了。
“快救火——”
什么!着火了?!
叶诚一个激灵吓得睁开眼睛,人还未站稳。一道灰影握着匕首朝着她凶狠地刺来,事发突然她根本看不清对方模样。
她大惊失色,距离如此之近她根本无法避开,本能伸右手抓住了刀尖不让它扎在自己身上,手指被刀锋所割血液滴滴答答落了满地,她却无暇顾及这些,“你是谁?!”
“去死吧!”那人尖叫着用力从她手中拔出刀,再次朝着她刺来。
这声音是女人?!叶诚震惊非常,但生死关头岂能坐以待毙,连忙抬起一脚踹在那人小腹上,就要往舱外跑。
舱内不是平地,海面航行本就左摇右摆,眼看有货物倾斜下来,叶诚伸手去推却忘记了手上的伤,这一碰痛得她面龇牙咧嘴大叫起来。穷追不舍的歹人,抓住这个机会一刀又扎了过来。
叶诚用手中的包裹顺势一挡,那人又连刺数刀,她到底不够幸运,还是让手臂见了红!
“你去死!”那人扑上来,疯了一般全无章法地对她乱挥乱刺,“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船不知怎地剧烈摇晃起来,叶诚慌乱逃命,不断将舱内货物朝后推倒,那人躲开货物的同时包裹头面的粗布头巾滑了下来,叶诚见到了她的庐山真面!
竟然是沈瑜!!!!
不过数月不见她原本如花似玉的娇俏容颜淡然无存,烧伤疤痕似丑陋的蚯蚓爬满了大半张脸,望之令人陌生又害怕。
“沈二小姐……怎么是你?!”叶诚全忘了逃命,惊讶地盯着她。
“呵……这世上哪里还有沈二小姐!我全家都死在了你和白君珩的算计之下……什么祈福蝴蝶……”沈瑜面目狰狞仇恨地瞪着她,充血的双目燃烧着熊熊怒火,咬牙切齿道,“全是白君珩为你寻换血之术的血源……可怜我哥哥……”
“你在说什么?!”叶诚听她所言犹如晴天霹雳,怎么肯信,“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沈知府不是进京高就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傻?!”沈瑜失控大吼,“你们伪装成水寇炸毁了我家的船,阿乔掳走了我哥哥,我亲眼所见,难道有假?!”
“沈睿……”叶诚一脸惊惶,清风霁月的白君珩怎么可能会作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她潜意识开口辩解,“不会的……这期间一定有误会……沈二小姐,你冷静点,我们现在就回安邑与君珩当面对质……”
“你若真有心,不如下黄泉与我哥哥当面对质!”沈瑜冷冷地狞笑着,再次挥刀朝着她刺来。
“沈二小姐……”叶诚还想要再辩解两句,显然后者没有这个耐心只想将她置死地而后快。
她跌跌撞撞跑出船舱,外头居然也没好到哪里,狂风乱作,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热浪扑面而来。脚下的甲板开始震颤倾斜,四周全是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叶诚纵目望去,海面似也被点燃了般全是通红的火光,船长与船工早就划着救生船逃之夭夭消失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她心下茫然不知还能逃去哪里。
高耸粗壮的桅杆挂着燃烧破烂的船帆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断成两截砸下来,不待叶诚反应,身后一个黑影迅速揽了她的腰身,但觉身体一轻向后移了两三米远。
叶诚惊魂未定疑惑地抬头,猛得瞧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她的情绪再难抑制恐惧委屈如潮水决堤,泪眼婆娑地凝视着他,难以置信地轻唤,“凌敬。”
凌敬将她纳进自己怀里,抱紧了些,“别怕!”
“你怎么会在这?”
“说来话长。”
“轰——”桅杆重重地砸了下来。
“啊——”一声惨叫将叶诚拉回现实,刚冲出船舱探出身的沈瑜被断杆击中头部,直挺挺倒了下去。一双赤红怨毒的眼睛到死也不肯闭上,瞪着叶诚的方向。
叶诚惊吓过度,手不自觉抓紧了凌敬的衣襟,直愣愣地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