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救命之恩
叶诚做不到对白君珩不闻不问。
她移步观景阁,才到门口,乐茗急冲冲从里跑出来正好撞在了她身上,她揉着胸口问,“怎么回事?”
乐茗道,“公子病了,我得去寻阿乔。”
“你知道他在哪吗?”
“阿乔在城南药铺。”
“城南,珊瑚你陪乐茗让车夫送你们过去。”叶诚赶紧侧身让开,乐茗与珊瑚一道飞快地跑远了。
白君珩身体向来健康,怎么好端端突然就病了?叶诚带着一丝疑惑,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疾步行到二楼。
屋内四面通风,采光极好。白君珩背对着她趴伏在七弦琴上,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轻微颤抖,似在极力克制隐忍。
叶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俯身去看他情况,见他面色煞白额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硬是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呻吟。
叶诚吓了一跳,瞬间紧张起来,“君珩,你怎么了?”
“我……”他无力地摇头,手紧紧地捂着心口,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吃痛地闷哼,直直向后仰面倒去。
叶诚本能出手想要将他扶起来,奈何白君珩比她想象中重了不少,她反倒被压着后退两步,人就这么歪倒在了她怀里。一股清冽的薄荷龙涎的气味扑面而来将她包围。
白君珩顺势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部,令她汗毛倒竖。
“君珩……”叶诚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这么僵硬地维持着姿势,开口轻唤他,“我扶你去榻上躺着好吗?”
“嗯……”他从喉头发出一声,叶诚艰难地将他搀扶上罗汉榻。
白君珩恹恹地蜷缩在一角,玉竹般的手指始终按在心口位置,手掌之下的衣料隐隐约约透出了可疑的红色。
他的胸口怎么了?
叶诚眉头轻蹙,伸手犹豫着想要去触碰他胸口的位置。冷不防被白君珩一把抓住,他漆黑的眸子泛着柔光安静地注视着她。
“你,胸口受伤了……”她指着他胸前白衣上透出的红。
“嗯。”他闷闷应一声,却不松手。
“你流血了。”叶诚道,“我帮你处理一下。”
他松手,叶诚便熟门熟路地在置物架底端的抽屉里翻出个医药箱。府里年节有不少帮佣会将孩子接来玩耍,这些孩子最爱在观景阁周围玩闹跑跳,磕了碰了是家常便饭,所以她便让人在观景阁内放置了个简单的医药箱,以备不时之需。
叶诚提着药箱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白君珩单手攀在罗汉榻的围栏上,整个身体因为疼痛轻颤。叶诚心里不忍,“就没有镇痛药吗?”
“已服过……”他失血的唇挤出破碎的词句,“无碍……我受得住……”
叶诚解开他衣服的前襟,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纱布绷带。她动作小心轻柔生怕又弄痛他,直到心口位置一个两指宽的血窟窿毫无遮挡的暴露在她的视线之下,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鼻头泛酸开始心疼,“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会受伤?”
“技不如人……就要受点罪了……”他将鹿台山受伏击一事说得轻描淡写,但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若是受伤伤口理应愈合结痂了,可眼下这个伤口如此新鲜不过十来日光景,他再遮掩什么!
替他重新包扎伤口的穿好衣服的同时,叶诚脑子不停地转动。女使的话忽的出现在脑海。
“白公子为了替你治病剜了心头血给你。”
……
她再看痛苦苍白的白君珩潸然泪下,“你在撒谎!这伤到底怎么来的!你如实告诉我!”
“我没事的……一点皮外伤……”他虚弱地解释着,一心想要安抚叶诚。
“所以……你……你真的把血换给我了……”
他眼神闪烁,极力否认,“莫要听别人乱说……”
他这副欲盖弥彰的做派更加证实了叶诚心中所想。震惊之下,她再无法冷静自持,望着白君珩的眼神复杂忧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君珩知道多说无益,瞒不过她的。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轻笑一声,喃喃自问,声音低沉伤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人愿意为她如此牺牲,若说没有感动,怎么可能呢?!可……可是他期待的回应,她终是给不了的。受人泼天恩惠却无法回报万一,还要令恩人梦断伤心。这深深的负罪感令她坐立难安,愧疚自责。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的任性作为……会让你如此为难……可我不想失去你……”白君珩的温柔体贴更衬托得她自私、忘恩负义。
“我不值得。”她是真自私啊,有人舍命相救,她是铁石心肠竟不肯怜惜他分毫生出一丝爱意。她唾弃厌恶自己真是狼心狗肺啊!
白君珩目色一沉,平静地陈述,“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为你……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竟会如此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攥紧了拳头,积蓄着力量,有些事心软不得的,她不要日日夜夜都得受制于这份恩情,被操纵被桎梏!违心地配合着白君珩的深情,作茧自缚!
她一番天人交战后破釜沉舟道,“君珩,你的心意我知道的。只是我没办法回应你什么更无法做到自欺欺人,我的心早已另属他人。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明明爱着别人,又贸然接受你的感情,这对你也不公平。”
“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没齿难忘。只要我叶诚活一天有一口气,但凭驱使唯你马首是瞻,绝无半句怨言!”
她真挚诚实地告白,实在刺耳扎心。纵然早已预料会是这个结果,可亲耳听着她说出如此绝情的话,还是令人心如刀绞。嫉妒愤怒咆哮着在白君珩的胸膛里横冲直撞,他红着眼声音带着哑意,不甘心地问,“他就那么好吗?”
“是!他在我心里独一无二!”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表白,只可惜凌敬不在这。
白君珩抓着罗汉塌围栏的手指暗暗发力,直至骨节发白,他微微翕合的眼睫将眼里的肃杀恨意很好的遮掩,却无法控制五脏六腑剧烈燃烧地怒火,怒急攻心,喉头一甜终是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啊!”叶诚倒抽一口冷气,始料未及他竟会气成这样,她为自己的鲁莽毫不顾及他的伤势后悔不已。慌张地靠近他,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砰——”地一声木门向两边打开,阿乔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一看白君珩胸口的血迹。他厌恶地推开叶诚,急切地替他查看伤势。
叶诚自知阿乔不喜自己,她的存在确实只会让白君珩更难受,便低着头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阿乔心疼自家少主,实在不明白左右不过是个女人使些强硬的手段,就没有降服不了的。何必上这骨肉计,平白往胸口戳一刀,那冷血无情的女人并未见得就被感动了。
何苦来哉!真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