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头血
死是什么感觉,应该是解脱了不再疼痛了吧。可叶诚浑身上下无处不酸痛,似被车轮反复来回碾压一般。她疲惫无力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世界,耳边就听得一声惊呼,“夫人醒来了!”
夫人……叶诚再听这个称呼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自己居然还活在这个世界里。
她的脑子像台老旧的机器,有气无力地运转着,以至于她整个人看着十分笨重迟钝。
叶诚想爬起来,奈何浑身乏力。白君珩眼疾手快体贴地将她扶起来,用枕头垫在她腰后,让她舒服地靠坐着。
“君珩……”叶诚想开口,嗓子干哑得厉害,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女使连忙上前伺候,舀了温水一勺一勺喂给她。
饮过温水叶诚觉得干涩的喉咙状况有所缓解,她有些迷茫地望着眼前面色苍白憔悴,眼角布满血丝的白君珩,“你……回来了……”
“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他语气听着无奈,却不难察觉出宠溺的味道。
他的深情,叶诚不想面对,逃避一般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白君珩丝毫不在意自己反倒关切地来询问她的情况。
“身体好痛。”叶诚诚实地回答,“感觉很累。”
白君珩伸手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让她抬起头与他对视,“你高烧才退,有这些症状是正常的。”
“我发烧了?”叶诚有些懵懂,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毒发服了一粒金丹,想要躺在床上体面上路的。可真的太痛太痛了,一粒金丹在她身上似乎并没有体现出强大的镇痛效果……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她痛到昏厥……直到现在醒来。
“是,叶诚今后你再也不用受毒发的苦楚,我医好你了。”他面上虽有几分疲态,可漆黑的眼眸有藏不住的骄傲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望着叶诚唇角轻扬,是胜利者掌控全局的志得意满。
“……”叶诚脑子一团浆糊,白君珩将她治好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令她头晕目眩,像是置身于空中花园半分真实性全无。
“是不是觉得很不真实?”白君珩露出个和煦温暖地笑容,“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死的!”
“君珩……我……我要怎么谢你……”大恩大德,这回真的是……叶诚百感交集,要怎么答谢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命之恩。
“你若是真的要谢我,就快点好起来。”他的温柔令人如沐春风。
“好好休息,你现在是虚弱期,需要静养。别担心,一切有我。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语气平缓,目光坚定。
“嗯。”白君珩就是有股魔力,让人无条件信任他。叶诚乖乖地点头。
白君珩交代了近身伺候的女使关于叶诚饮食上的诸多注意事项后,抬腿想要跨出门槛时,突然一阵晕眩。
“砰——”地一声额角磕在门板上。
叶诚向他投去担忧的目光,后者摆手示意她别担心,女使要去送行也被他婉拒了。
叶诚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心里纷乱难安。
女使见白君珩走了,唏嘘不已。她倒了碗红枣米汤,送到叶诚床边,吹着气喂她,“夫人,白公子说你现在虚不受补,今日只能喝些米汤了。”
叶诚病重,白君珩衣不解带伺候在侧,为她疗毒,更是奋不顾身将心头血剜出来替叶诚续命,这戏文里才有的舍命相救,居然在现实生活上演如何不令人震撼。全府上下无不为白君珩的一片痴心所感动,什么绝世好男人。
伺候的女使是个藏不住事的,心直口快,发自内心的感慨,“夫人你总算醒来了,你高烧昏迷。白公子守在你床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三天三夜。”
“……”叶诚一顿,到嘴的红枣米汤一点甜味也无,味同嚼蜡。心情沉重。
“你知道吗?白公子为了替你治病剜了心头血给你。”
叶诚只觉得这个传言太过荒唐,扬起脸严肃地盯着女使,“你怎么知道?”
女使没从叶诚脸上瞧出感动,反而见她板起脸孔心里有些意外,老实交代,“我无意之间听到白公子与阿乔起争执时听见的,白公子为你施了换血之术。”
“换血之术?!”叶诚心里咯噔一声,如同晴天霹雳。这也太疯狂了,她可没忘记自己的血只一滴便毒死了蝴蝶,行换血之术,那换的是谁的血?
她不敢再往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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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君珩医术上的造诣超乎寻常,他确有枯木回春之术。叶诚身体在他的调理下一日好过一日,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了,似真如他所言,已经痊愈了。
身体是好了,精神上的压力却越发重了。她耳聪目明,全府上下明里暗里刻意撮合她与白君珩的种种言行举止,真的令人窒息。仿佛救命之恩她若不答应以身相许就是天大的罪过。白君珩的好,她都知道,可她不喜欢,做不到强迫自己的意志去迎合大家的期待。
叶诚坐在莲池旁的假山上,波光粼粼的池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五彩的金光。五月的莲花清新美丽,放眼望去在遮天蔽日的翠绿中,粉红的花苞将开未开在微风中摇曳生姿,送来阵阵馥郁的莲花香气,令人神清气爽。池中养了不少锦鲤,珊瑚将馒头撕碎成若干小碎片,抛入池中引来鱼儿争先恐后地哄抢……
她乐此不疲还撕了不少馒头碎屑,大方地递给叶诚,“夫人,你也来喂,真好玩。”
“嗯。”叶诚含糊地应一声,接过珊瑚给的馒头碎屑,机械地投入池中喂鱼。
她虽是低头看鱼的姿势,心思却根本不在此处。随着身体的日益好转,对凌敬的思慕便只增不减,她迫切的想要去将他寻回来,对着他毫无保留和盘托出,她笃定只要自己开口,凌敬定会谅解她的苦衷,他们可以和好如初破镜重圆,像从前一样。
她这般想着,便开始盘算如何开口与白君珩划清界限,他对自己的一腔热忱她实在无福消受,注定只能辜负了。
不知何时飘来悦耳悠扬的琴声,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清越细腻的琴声将叶诚从思绪中拉回现实,这府上能将琴弹得这般出神入化的也只有白君珩一人了。
珊瑚停了手里喂鱼的动作,仰着脸得意地冲着叶诚道,“夫人我知道这个曲子。”
“哦?你怎么知道。”
她挺起胸脯,骄傲地说,“乐茗告诉过我,这是《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夫人白公子心悦于你。”
“……”叶诚不无悲哀,她对音律一窍不通,这不就是对牛弹琴的真实写照。若非珊瑚点破,就算白君珩将琴弦磨断,她也听不懂寄托在琴弦上的相思之意。多讽刺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聪慧过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弹什么《凤求凰》。
叶诚摸摸珊瑚的脑袋,面上虽带着温柔的笑意,可眼里却有不易察觉的烦躁,她开口道,“珊瑚以后不要再说这话了,夫人我不爱听。”
“……”珊瑚还想问为什么,可看着夫人神色冷漠也知道不该提。她点点头,心里却嘀咕,白公子那么好的人,被他喜欢夫人怎么像是不高兴?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啊,她小小的脑袋塞满疑问。
叶诚站起身,想要离开。远处的琴声戛然而止,纵然她是音痴也察觉,曲子不该是在此处停止,这停顿实在蹊跷,白君珩怎么不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