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好一个门房
薛宝叉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明知《寄生草》是注解这谒语的,故意瞒我?
张蕃百口莫辩,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老曹当年不把话说清楚,竟然就叫宝玉睡觉去了,怎么跟自己那个时代写小说那票人一样随意挖坑不填。
幸好她没再深究下去,只淡淡道:“然后?”
他又补了几段,薛宝叉再也没有打断他,只静静听着。
直到他念到黛玉葬花一段……
“林黛玉道:……那畸角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他扫了,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
“停下罢……”
张蕃抬起头望向她。
“你去吧。”她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还带着点颤音。
张蕃把书卷放到桌上,临走前还没忘拱手施了一礼,朗声道:“薛小姐,小人告退。”
“且住!”她忽然在木椅上坐直了起来,“你如何知道我姓薛?袭人晴雯绝不敢告诉你。”
张蕃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想的是薛宝叉,不留神竟脱口而出了。
薛宝叉真姓薛?
“你是何人?”薛宝叉的语气忽然严厉了几分。
“你家门房先生呀。”张蕃不卑不亢地吐了两个字,拱拱手,转身头也不回就离开,把薛小姐一个人丢在了小桃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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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院外虫鸣隐隐传进房中来,张蕃躺在床上,双眼虽然闭着,却没让自己睡着,只要在梦境中进入归去来神境,不到天亮是醒不来的。
他不敢一觉睡到天亮,他还有人要等,因为越回想越觉得不对劲,傍晚趴墙头那人消失得太快了,不像是普通混混儿能做到的。
就在张蕃开始和睡意斗争的时候,房顶上传来了一记轻微的“嚓”。
他睁开了眼睛,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这南阳五义别看行为不端,同门间竟然如此同气连枝,为了姬九真结下的这个梁子不彻底解决,将来在武阳县怕要永远寝食难安了。
房顶又传来几声细微难以察觉的声响,似是有人小心踩着瓦片夜行。
张蕃无声地下了床,左手从桌上慢慢端起一个箩筐,朝里看了眼:那里面装的是大小相近、浑圆天成的三十余枚鹅卵石,最近好不容易才收集齐的。
门房的门轴多年没上过油了,想要再无声地推开它是不可能了,他干脆大大方方“吱呀”一声推开了门板,响声一起,房顶上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他端着箩筐头也不回地走到小院当中站下,然后才转过头来打量起房顶。
房檐上两个黑衣劲装男子就蹲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显然来人见他已有所察觉,干脆也懒得再躲了。
张蕃也望着那两人,双方都没出声,看样子对方也不想惊动内院里的人。
双方只僵持了几秒钟,一名黑衣人突然就抬腰半起,猫着身子竟朝内院方向潜行。
内院只住着袭人、晴雯和她们家小姐,难道这些人找我一人报仇还不够,还要诛灭“满门”?
想到这一层,张蕃背后沁了层冷汗,眼见那黑衣人从房檐尽头一个纵身跃起,即将落入内院,他想也不想,右手如闪电一般抓起一枚鹅卵石就甩了过去。
寂静的夜空中猛听到一声沉闷的“咔嚓”声,跃在空中的黑衣人像一只中了箭的黑鸟跌落了下去。
听声响应该是肋骨断了,张蕃自知手劲已今非昔比,却不知随手一甩竟然有这般大力道,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名黑衣人毫无防备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一声不吭,显然平日日训练有素,这些人来头的确不一般。
不过还好,只剩下一个人就好对付多了。
张蕃还没来得及把心放宽,就愣住了。才一瞬间的功夫,墙头、房檐上忽然又冒出来两个……不,三个……
又有几个身影上了墙,五个,不,是七个!
墙上、房顶还在不断冒出脑袋来,张蕃出了身冷汗,总共二十一名黑衣人!
二十一人!一样的打扮,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动作。
其中一人伸出两个手指摆了个v字,一半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从后背取了件什么东西,端在胸前。
十字弩!?
张蕃本以为自己有远程攻击优势才多了几分把握对敌,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备了远程兵器针对自己。
黑衣人们没有立即向他射击,除了三人手持十字弩依旧瞄着张蕃外,其它黑人开始朝内院移动。
他们去内院干什么?
电光火石间,张蕃突然想起了南阳五义那晚对姬九真不怀好意的事来。
果然是一脉的,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祸害女人。
想到袭人、晴雯和薛小姐马上要遭这些人的污辱,张蕃霎时气血涌上心头,稍一思索局势,决定豁出去了。
他右手一把抓起两枚鹅卵石砸了出去,所有黑衣人突然听到夜空中又响起了“嗵”、“嗵”两声,两名持弩锁定张蕃的黑衣人脑袋上爆起一团血雾,仰面翻下了墙。
房檐上的第三名弩手愣了一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嗖”一声,他下意识地扣下了机括。
张蕃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被迫用狼狈不堪的一个翻滚才躲开来箭,随手又甩出一枚鹅卵石,正中弩手额心,“嗵”一声闷响过后,那人身子一软,摔倒在房顶,哗啦啦一阵响,带着些瓦片一起从房顶摔落到了地上。这阵声音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好个门房!”黑衣人的头领惊呼出声,又作了个手势,立即有七、八支弩箭破空而来。
张蕃又一个狼狈滚翻,同时甩出两枚鹅卵石。
嗵、嗵两声过后,张蕃才爬起来。
两名弩手从墙头“扑通”栽落,张蕃肩膀中了一箭,腰上中了一箭,他感觉后背可能还插着一枝,痛得龇牙咧嘴。
自打从城头发现自己有扔砖头的天赋后,他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这些黑衣人到底什么人?他们和南阳道人的手法完全不一样!
张蕃知道自己没时间细想了,忍着巨痛,一面左冲右突,一面手里不闲着,一枚一枚鹅卵石像机关炮一样射出去,黑衣人用的是弩,装弹远没有他快,就在一息之间,最后一名黑衣弩手一头栽下墙头,屁股朝天不动了。
空气再一次凝固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黑衣人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纷纷定在了墙头。
张蕃越想越不对:我到底在和谁打架?
黑衣人的指挥怒道:“好个恶门房!”,然后又打了个手势 —— 双手一合。
张蕃不明白这个带头的家伙为什么对自己这份零薪水的兼职工作如此耿耿于怀,但也明白这个手势八成是摇人要下地围攻了。
黑衣指挥和十名手下同时从房顶、墙头跃下,个个用手剑挡在胸前,防备这个看大门儿的再丢石头。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在神境中的修习,张蕃此时的内劲和准头同大战南阳五义那晚已判若云泥,这些黑衣人哪里挡得住,尽管他们拿剑在胸前乱舞,也只听见“嗵”、“啪”、“咔嚓”三记响声,一声剑石相碰的声音都没听到。
十一名众黑衣人落地后,只剩下八人了,但他们没有丝毫怯意,立时围了上来。
他们动作太快、太整齐,即使立即再击毙三人,只要让剩下五个人冲到身前,恐怕立刻就要被剁为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