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成株(一)
“娘子,您醒醒啊,虽是孙家欺人太甚步步相逼,您也不能做这种傻事啊,您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活了……”
娘子?
难道她又穿越了?
苏竺一跃而起,在青色帷幔下正哭得梨花带雨的秀雅女使霎时扑到她的面前。
“娘子,您终于醒了。”
女使激动晃着她的胳膊,苏竺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金星闪烁:“你要是再多晃两下,我可能就真没了。”
“娘子,奴婢只是……”女使张大嘴眼泪流到一半却被苏竺一把捂住嘴唇。
“我是谁,我现在在哪?”
苏竺问的格外认真,女使豆大泪珠就吧嗒吧嗒滚落得更厉害,温热流了一手背吓得苏竺又连忙松开了手:“你别哭啊,我就是问问,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女使哽咽道:“您是苏家长女苏皖啊,这里是您的闺房啊。”
闺房?
苏竺扶着昏沉沉的脑袋冲到铜镜前,待看清面前娟秀的五官时彻底傻了眼。
这张脸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模样,难道她真的穿到了年轻苏皖的身上?那她现在岂不是在北兴?
但转念一想苏竺又摇了摇头,她不是正在剧院看许大师演绎的《一梦惊华》吗,怎么会突然穿越呢?而且先前两次的穿越明明都有一把圆椅作为介质,这次分明什么也没有啊,再说她这小半年试验了数次都没再引发穿越,怎么会又突然穿越了呢?
“娘子,您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奴婢这就去叫郎中再给您瞧瞧。”
“慢着。”小女使跑得着急却被苏竺一把拦住。
落水,孙家,这可不就是苏皖进宫的必要前提。
可苏竺实在是想不通,对于一个饱读诗书的名门嫡女来说,怎会因为孙家的几句哄骗就想到溺水轻生呢,这跟主动嫁给孙家短命郎为其殉葬有何区别?
苏竺问道:“无需请郎中,你可知我当时为何落水?”
“奴婢也不清楚,三日前您因孙家婚事心中烦闷想要出去走走,眼下城湖外荷花正茂,这才出了城。那日天气极热,娘子泛舟后留在亭下小憩,娘子说想喝熟水奴婢便去集市,可谁知没等奴婢赶回来,就听到娘子落水的消息,都是奴婢不好,若是能再快一些也不至于让娘子落水……好在娘子福大命大被人所救,不然奴婢也没脸再回到苏家了……”
“这事也不能怪你,那您可还记得湖边都有谁,当日又是谁救了我?”
“那日游湖之人并不多,奴婢走时亭下只剩娘子一人,等奴婢买完熟水就听见有人高喊有人落水,奴婢再赶到湖边时娘子已被救上了岸,当时情形紧急奴婢光想着找郎中,至于恩公是谁,确实没有留意。”
既然救得这么及时,那应该被害的几率比较小,既然在亭下坐着,那意外落水的可能也不大,难不成真是自杀?
为什么呀?
苏竺百思不得其解,一顿忖测之后眉头紧皱成“川”字:“行了,你先退下吧,我想自己待会。”
女使一听哪敢真出去,只当她是自寻短见未果而忧伤,连忙凑到她身前苦口婆心劝道:“娘子不必过度担忧孙家的婚事,等主君从金临回来自会亲自退了这门亲事,您可断不能再做……”
“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当真?”
苏竺下意识高举三根手指:“当真。”
女使三步一回首,还是觉得不能出岔子,又匆忙折身回来:“回春姐姐特意交代要照顾好娘子,娘子还是让奴婢守在身边吧,您放心奴婢绝不出声打扰娘子。”
女使说罢自觉噤了声,当真宛若雕塑般站在一侧,苏竺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且由着她吧,既然已经再次穿越,她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不出意外的话,半月后苏家家主便会回到京都,届时也是她入宫为官的时候。
可自古皇宫都是吃人不眨眼的牢笼,她既没有苏皖的玲珑心思,也没有精妙的才学,这颗项上人头可不好保,但也总不能刚挺过落水,就死于宫内吧……
不行,她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苏竺一骨碌又从床榻上爬了起来:“随我出去走走。”
“这位娘子本店新上了不少琉璃,要不要进来瞧瞧。”
“娘子娘子,要不来看看这上等大花罗,才从西蜀那边运来……哎,别走啊,这还有春罗、单丝罗、暗花罗、含春罗,您多瞧瞧总有喜欢的啊……”
街道人潮涌动,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眼下京都的繁盛景象虽不逊色于南兴,但苏竺的脸上却未见任何喜色。
她从女使那探得眼下正是北兴王朝的元济十四年,但距离京都的沦陷只剩下最后三年的繁荣。一想到这苏竺心中不免一顿惆怅。
“娘子,前面就是繁华楼了。”
苏竺撩起帽檐,顺着女使所指的方位望去,只见四座高耸华丽的楼宇簇拥对立围成一周,东楼酒香四起,西楼舞姿曼妙,南楼挂画对弈,北楼鼓乐喧天。
昔日只在现世史书出现数遍的京都繁华四楼,如今亲眼一瞧果然名不虚传,笙簧聒耳,灯火凝眸,不愧是北兴最热闹、最消息灵通的酒楼。
苏竺来不及过多感叹随着如蚁游人快步上了楼。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来一份。”
苏竺恋恋不舍放下牌子,要不她只带了一个女使出门,非得挨个尝个遍。
女使自然不清楚苏竺心中所想,可瞧着她食欲大开的模样,虽是心中诧异却也算是暗松了口气。
眼下人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管她性格变不变的。
主仆二人心思各异坐在二楼偏角处,静静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人群熙攘,歌舞不断,苏竺只恨自己没有对千里耳时,却听见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她再一抬眼一身只见一身穿翠罗衫的年轻姑娘盈盈走了进来。
“方才在外瞧着那婀娜身影像妹妹,这才进来一瞧,果然是我没看走眼。听闻妹妹前几日落了水,近日可是大好了些?”
她边说边将手中的药材摆了出来,声音轻柔,面露笑意,眼底的狡黠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