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盛开(二十七)
苏竺恹恹趴在桌子上,身旁的滕苒飞速敲着键盘。
“我说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你是头也磕肿了,手机屛也摔碎了,姐妹你这水逆也太顶了吧。”
“别提了,你们怎么还不散会啊。”苏竺揉了揉压麻的胳膊,换到另一边枕。
滕苒幽幽说道:“还有极限五分钟。”
苏竺瞄了眼会厅中央密密麻麻的数据,又打了个哈欠。
“就且给他个薄面,再睡五分钟。”
没等苏竺再阖上眼只听见旁边喇叭传来巨大的声响,震得她睡意全无。
“近日在金临新挖出一古墓令无数历史学者大震,该墓主的装扮竟与历史上北兴王朝有较高重合,据目前挖出的神弩残片推测,此墓主极有可能是史家军的后人,我们都知道史家军当年战败退居西南,如今武器、墓穴却出现在金临,有相关学者就推论或许当初的北兴王朝并没有灭亡,而是在金临重新建立起政权……”
“简直瞎扯,死木如何回春。现在这些宣传方案真是越来越离谱,好端端的扯什么古墓,看起来像是很关心历史,实际上还不是借着由头想让我们多投点钱,可现在的年轻人谁爱看些老古董啊,还是些无名的老古董,等我回去一定告诉主管这项目高低不能投,以后这种忽悠人的讲座让她自己来听吧,老娘可不伺候……”
滕苒收拾好东西才发现身旁的苏竺还在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她的目光闪烁似乎还盈润着几颗泪珠。
“不是,你什么时候爱看这些了?”
苏竺被滕苒再一拍胳膊才回过神来,屏幕上的视频片段早就播放完毕,她顾不上回答滕苒的问题下意识直冲到会厅前面。
“请问您这个视频是在哪找到的?”
“这是xxx院的独家,估计今晚就会报道出来了。我看你挺对这些感兴趣的,要不要看一下我们的活动,我们目前所举办的这些都是……”
女讲师滔滔不绝讲的正起劲,只见滕苒一把推回报名表:“谢谢,不用了。”
她说完快速拉住苏竺的胳膊往外走:“别听她忽悠你,古墓的消息半年前就爆出来了,什么独家,什么圈里有人都是假的,不过是那墓又小又简陋在网上没什么水花罢了。”
“要不是昨晚有人爆帖说是墓中发现了疑似神弓弩的碎片,学术圈吵得不可开交,不然呐她们哪能谁会知道啊。要我说呢都是些无稽之谈,北兴覆灭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怎么可能说推翻就推翻,真当那些老祖宗们都是神人,各个都能逆转乾坤啊。”
“帖子?苒苒,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苏竺打开某历史论坛,里面正吵得不可开交,以学院派的教授级别多坚持无复兴论,各个引经据典头头是道,还有一部分偏爱寻野史的历史爱好者,偏爱高举复兴大旗,一页接着一页的爆料非不保全真实,但绝对够野。当然绝大多数的游客都像是苏竺这样的吃瓜群众,只翻阅不参战。
苏竺正准备还回手机,一条名为“神弓弩碎片再度公开,还原史家军最真事实”的帖子瞬间爆到首页。
苏竺的手不免有些颤抖,她深吸两口气才敢点开正文,她屏气凝神将图片放大一圈一圈又一圈,直至看清那半块雕刻的“史”字时,瞳孔猛地一缩。
她一把抓住身旁的滕苒,激动喊道:“真的改变了,真的改变了!”
她一连念叨了两遍把滕苒念得更加云里雾里。
“什么改变了啊?”
“苒苒,他们真的做到了!”
他们真的做到了。
“小苏,又去图书馆啊。”
“嗯,对。”苏竺点点头,脚步走得飞快。
“你可别跟我说你也准备考研啊,你要是也走了,我就真没吃饭搭子。”
“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去去就回来,等我一起排练。”
工作日的中午图书馆格外的冷清,这小半年来她每到中午必来市图书馆转一圈,凡事有关于北兴王朝资料她都浅翻了个遍,但很可惜除了历史论坛上那个没有下文的帖子外,再也没有任何史学资料可以证明北兴的第二次复兴。
学术界的讨论越来越少,但她的记忆却依旧清晰。
那些鲜衣怒马的少年,那个肆意自在的少女,还有那位永藏在记忆深处的模糊轮廓都在她的脑海中落上了专属印记,以至于尽管她正常上班、正常社交、正常生活,但她每抬头望着碧瓦蓝天时,总有一股遗憾,一股怆然。
如若当初她再努力一些,那结局会不会有更改的可能?
她不是没有想过再回到北兴,但上天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如法炮制的穿越法并未奏效,也许历史就注定带着遗憾和神秘。
“小苏,别看了赶紧回剧院,许大师和她的团队来了,听说就要排《一梦惊华》,这么好的观摩机会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苏竺一出图书馆就接到了同事的电话,女孩声音急促连带着她的脚步也跟着加快频率。
“我马上就到。”
“夜正浓,霜月凝,园门自开。
枯叶嗔早露,一身湿寒,冷刺骨,那分露与寒泪。”
女人特有的沙哑声音混着戏腔,犹如春日的一场倒春寒,其悲戚无不让台下之人率先红了眼眶。
这段念词对于最后才推门而入的苏竺来说再熟悉不过,这是《一梦惊华》序曲的上半阙,也是整部戏最为悲情的时刻。以前她念时总觉得这段开头多余,那么悲情的基调显然与后面的美满结局实在不相符,可如今经由许老师这么一念,她第一次觉得它的存在是那么合理。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完美圆满,不过是被遗憾所衬,其本质就是巨大的悲剧。
苏竺没再往前走,只在最后一排随便找了个位置,静望着台上熟悉的角色以及熟悉的场景。许老师真不愧是业界内的大师,其深厚的台词功底和独到的表演能力让她觉得这出戏离她是那么的远,又是那么的陌生。
“ 意踌躇,空欢喜,铁衾无眠。
酒入多愁肠,唤取伊人,无人应,谁负一处清愁?”
下半阙如约响起,她的眼皮却不受控地缓缓阖上,朦胧间似有一道声音拉她走出了这片寂寥。
“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