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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盛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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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竺没精打采坐在梨树下,有一下没一下捣着手中的杵臼,虽已日落西山,但空气中还是弥留着一股燥热。

    相对比失去线索的失落,她更加明白自己此刻的烦躁多源于苏皖那两个宝贝儿子。

    在种吉信走后的半月,种吉庆只留下一封书信便只身南下,苏竺等人盼了一月有余,却仍无音讯。

    种吉庆向来行事有分寸,又有部分武艺傍身自保,苏竺本该无需过多担忧,但也不知是不是苏皖的某种意识还残留在体内,她的心里总是有一种矛盾又复杂的感觉。

    她既怕他行路艰难,风餐露宿,饱受苦楚,又怕他万事顺畅,心存希翼,终随他父亲、兄弟踏上舍生取义之路……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继续捣着手中的药材。

    “母亲,大哥哥回来了。”

    种吉治跑的欢脱,连满是泥巴的花猫小脸也顾不得擦一下。苏竺眼下哪还有心情训斥,腾一下就站起身,原本桌上整齐排列的瓶瓶罐罐,瞬间东倒西歪落了一地。

    “母亲,儿子回来了。”

    种吉庆行了一礼,苏竺脸上的笑意在望见他背后的两道身影时却瞬间凝结。

    只见种吉庆的身后还站了两个少年,一个略看年长一些,一个略显年幼一些。

    苏竺的目光直直落在年长的白衣少年身上,惊愕唤了一声:“成安王?”

    白衣少年显然一愣。

    “哪来的成安王?”

    种吉庆这么一问,苏竺才惊觉自己的唐突,算起来她现在不该叫他“成安王”,而应唤一声“则安”。

    则安似乎察觉出来异常,上前一步追问道:“大娘子可是认得则安?”

    “原来你就是则安,‘既来之,则安之’,是个好名字。”

    苏竺本想随口一夸遮掩尴尬,却见则安僵在原地,即便是天色昏沉,她看不清他的具体神色,却还是能够清晰感觉出一股自上而下的警惕。

    周遭空气变得凝重起来,苏竺慌忙将视线转到另一个少年身上:“这位是?”

    种吉庆率先答道:“母亲,这位就是勉王。”

    赵庭阳,北兴先皇幼弟,人称勉王。

    京都沦陷时勉王不过是一孩童,被皇兄宣王送到一农户家中隐姓埋名数年才保全性命。

    他长于乡野,却不失鸿鹄之志,日日勤勉刻学,欲一洗国耻。他困于苦难,亲见苦难,更懂普通百姓的疾苦,后来天下一统,他便推出数项惠民优政,而她所在南兴见到的盛景也正得益于他的明治。

    苏竺望着眼前之人,一个少年帝王的形象在这一刻是那么的无比清晰,她心中不禁浮起一丝敬意:“拜见勉王……”

    勉王声音急促,面露愧意相扶:“大娘子快快请起,这一礼庭阳实在受之有愧。种侯爷为保皇兄而命丧黄泉,皇兄却弃城弃天下子民仓皇出逃,这份恩情实属无言回报。”

    苏竺虽不能真理解种闻卿舍身相救之举,但也可以明白他们所受的君臣之教,况她一个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的选择。

    她随即垂眸,低声道:“为人臣,忠为先,此为侯爷之选,勉王无需自责。”

    “但娘子就不怨恨皇兄,就不怨恨北兴?”

    “怨,当然怨。怨他胆小怯懦,弃城池于不顾,怨他听信奸佞,盲目削弱武将,怨他谄媚邑人,将天下拱手相让,可我亦怨邑人的凶残、贪婪,怨人民的麻木、愚昧,怨自己只若蜉蝣无法撼树!”

    “可仅凭怨又有什么用,如今城西一战已僵持一月有余,邑人骑在我们头上辱逼新巢,一句怨恨就能解决当下的混战吗?怨、悔已无计可施,现今如何走出一条新路才是重中之重。”

    苏竺字字铿锵有力,众人听得格外认真。

    勉王在前一脸动容,眸光熠熠,随后眼底似又泛起点点泪花。在其身后的种吉庆双拳紧握,满脸坚毅,本还在旁沉思的则安此刻也再次抬起头来。

    月光下,三个少年身姿挺拔,稳稳占据三角。

    “先前总听四哥提起‘种家不出无勇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王明白了,多谢大娘子提醒。”

    勉王等人仅在种家留宿一夜,次日便随援兵一起奔赴西蜀,他虽无亲自上场搏杀的能力,但将士一见北兴有后不禁士气大增。

    苏竺在金临捣药的频率越来越高,除了往薛郎中父子俩那送外,近七成都由种吉庆运到了西蜀救援伤兵。

    一晃半年而过,邑人似乎也失了耐心,大部队人马已经撤回了京都。捷报传到金临时,已然临近年关,原本还有些人心惶惶的金临,因此消息一出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还在擀着面饼的苏竺却未露半分喜色,柳眉一拧,只听嘶一声,手中的面饼便应声断裂为两半,而她也因这一抻,整个身子上前倾了半寸。

    本是喜气洋洋转述消息的秋蕊见状,急切问道:“大娘子这是怎么了?奥~奴婢知道了,您是不是因为二哥要回来了才如此激动啊?”

    常嬷嬷一听提起了种吉信,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二哥要回来了?”

    “嬷嬷真是糊涂,这邑人一撤兵,二哥自然就快回来了啊。真是多亏了列祖列宗的保佑,今年又可凑个团圆年喽。”

    常嬷嬷与秋蕊一阵惊喜,苏竺却仿若置身事外一般,不见任何波动。

    凭着苏皖的记忆,她当然清晰地知晓邑人是在次年霜降才撤的兵,好端端的为何提前了?

    难道说,是之前她给勉王暗示提前去西蜀造成的变化吗?

    苏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只见种吉庆匆匆走了进来。

    种吉庆开门见山问道:“母亲如何看邑人突然撤兵一事?”

    “事出突然,恐有蹊跷。”苏竺如实应答。

    种吉庆微微颔首,低声喃喃:“母亲也是这么想的。”

    “也?”

    “吉信来信,此次他怕是回不了金临了。”

    “二哥可是出事了?”常嬷嬷与秋蕊异口同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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