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跟学
随着夏生这句话落下,整个演武场内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回答夏生的声问话。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敢不服?
若是真的惹恼了这位夏教习,到时候可就不是被关入暮云洞幽闭思过这么简单了,而是很可能会丧失参加春闱的机会!
李向文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前车之鉴再此,那些本来就进入了初选名单的学生自然不敢吭声,生怕落得跟李向文一样的下场。
至于那些没有入选之人,还巴不得有人闹事才好,如此一来,若是能多空缺几个名额出来,他们自然就能补上了!
况且对他们而言,此时最应该怨恨的,恐怕不是夏生,而是那位周院士!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顾虑的,下一刻,一道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落在了夏生的耳中,炸响了整座演武场。
“我不服!”
李向文面目狰狞着,抬手就朝着夏生的胳膊拍去,却不料竟被夏生反手扼住了他的手腕,分毫再近不得。
此时的李向文显然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击不成,又立刻激发了体内璀璨的杏黄色灵光,将双臂陡然化为了两支泛着墨绿色幽光的螯钳,笔直地朝夏生挥去。
然而,此番阻挡住李向文的,却并不是夏生,而是一旁的周院士。
“向文!不要冲动!”
周院士一把拽住李向文幻化而出的螯钳,目色中满是焦急,他知道,若此番李向文真的对夏生动了手,可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李向文虽然已经进阶为一介灵将,又哪里是周院士的对手,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就像是一只被困死在沙滩上的螃蟹,徒劳地挥舞着手中的钳子,却注定只能为他人徒增笑料。
李向文的脸上满是愤懑之色,他转过头,对周院士开口道:“周院士!您别拦着我,我堂堂书院,绝不能容忍如此宵小作祟,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闻言,夏生的眼中不禁闪出了一抹戏谑之色,笑着摇了摇头:“鱼死网破?你也配?”
“夏生!”周院士怒极攻心,冷喝一声:“别以为你是此番春闱领队,便能一手遮天,全然不顾书院之礼法!你今日前来,一言一行,皆在挑拨离间之意,不仅擅自透露春闱名单,而且意欲分裂我书院之团结大任,其心可诛!我倒想看看,事后谁能保得了你!”
夏生看着周院士,淡然一笑,随即松开了李向文的手腕,倒退了半步,再次摇摇头道:“周院士啊周院士,难道你还看不清如今的局势吗?如果我是你的话,应该更多的担心一下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而不是关心我将来会怎么样。”
周院士面色一冷,蓦然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本对自己敬重有加的诸位灵院老生,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却充满了各种愤怒、不甘,以及怨恨之意。
仿佛是为了应证夏生的这番话,当中自然有生性桀骜,且自命不凡之人,当即站了出来,对周院士质问道:“敢问周院士,我哪里比不上春闱初选名单中的诸位师弟、师妹?”
周院士心中急沉,厉声喝道:“袁野!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想要造反吗!”
话音落下,还不等袁野作答,夏生便先笑了:“嘿,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怎么,什么时候书院中学生质疑一下老师,也变成造反了?”
顿了顿,夏生又看向那位敢于直言的年轻人,笑道:“你叫袁野是吧?很好,此番李向文留下的空缺,便暂时由你顶替了,不过最后能不能入选出战名单,还得看你的境界实力如何,以及接下来的表现是否能令我满意了。”
夏生的这番话,就像是一阵无比凄厉的寒风,直刺入周院士的心底,让他浑身上下如坠冰窖般寒冷。
但对于袁野而言,却恰似一道春风拂来,给他带来了最温暖的希望。
于是在下一刻,袁野强压下了眼底的惊喜,躬身执手,对夏生沉声道:“袁野定不负夏教习之厚望!”
见状,不少为入选春闱名册之学子不禁纷纷暗恼,早知道如此轻松变得占据李向文空出来的名额,他们早就争着抢着去与周院士对峙了!
当然,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还不算太晚。
毕竟虽然暂时名额没有了,但万一以后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又惹得夏教习不高兴,被除了名呢?此时不正是给自己挣印象分的时候吗!
念及此处,场中立刻响起了一片片对周院士的责难之声。
“周院士,我蔡睿也想请教一下您,这名单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定下的?若单论实力的话,我自认不在某些师弟之下!”
“不错,周院士,郑邢德也对此保有疑虑,若您拿不出令我们信服的理由,便别怪我们将此事上报执法殿!”
“还有我!永和118年便考入书院的陈子修,也希望周院士能给我一个说法!”
……
老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整个人都有些傻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他还没闹明白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整个局势就发生了惊天逆转。
原本对夏生抱有无比敌意的灵院老生们,纷纷将矛头对准了周院士,而夏生则站在众人面前,无比淡然地看着这一切。
仿佛跟他没有丝毫的干系。
但冥冥之中,老钱却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唐院长将此人任命为此番春闱领队,并将其特聘为书院的名誉教习了!
这个少年,实在太过可怕!
然而,在回过味来之后,老钱却有忍不住为夏生担心,毕竟他今日之所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的确是有些不太合书院规矩的,若事情闹大了,被捅到执法殿去,届时恐怕就麻烦了!
事实上,老钱还是太过乐观了一些。
因为他预料到了夏生会有麻烦,却没料到,麻烦竟然来得这么快。
更准确的说,这个麻烦,是一个人。
“武院裴元机,见过周院士!”
便在灵院众生纷纷质问周院士之时,一道无比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比武场,其中所携带的无上威势,令在场所有人纷纷为之色变。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诸位学子尽皆噤声,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惊愕之意。
而在周院士与李向文的脸上,则是一片狂喜,李向文甚至一把跪倒在地,嘶声力竭地喊道:“望裴师兄为我做主!”
老钱心头一紧,知道今日之事断然无法善了了,他张开嘴,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想要对夏生说些什么,却发现后者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于是老钱刚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咽了回去,也就是在这个当下,一道器宇轩昂的身影驾临演武场。
这是夏生第一次见到裴元机。
即便在这之前,他已经无数次从各种不同的人口中听过了他的名字。
他知道他是剑圣裴旭的后人。
他也知道他是春秋书院近十数年间首屈一指的天才学子,是万生敬仰的偶像,是春秋书院的未来,更是书院在本届春闱中得以获胜的保证。
可,哪又如何呢?
在夏生眼中,即便把这些全部加在一起,其分量也不过尔尔,若不是他有一个剑圣老祖,夏生现在就可以将他打落凡尘,踩得他再也爬不起来。
换句话来说,以如今夏生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不把裴元机放在眼里了!
哪怕他是武王巅峰境!
然而,有意思的是,裴元机在来到演武场之后,也没有将目光落到夏生身上,而是径直走到了周院士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周院士,这是怎么回事?”
有了裴元机的撑腰,周院士底气顿时变得足了起来,冷笑道:“哼!这群不争气的东西,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挑拨离间了,恐怕现在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送到执法殿去呢!”
闻言,裴元机扫视了众人一眼,皱着眉道:“胡闹!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在这里闹事,但周院士毕竟是你们的老师,依照院规,目无尊长可是要领鞭责的!还不都给我散了!”
面对着裴元机那锋如利剑般的目光,众人都不禁纷纷低下了头,无人敢与之对视,更别说争辩了,就连与裴元机同期考入春秋书院的几位师兄也不敢多说什么。
说起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便是如此。
面对堂堂院士之尊,他们都敢群起而攻之,据理力争,但如今只是裴元机的一声责骂,便让他们每个人都变得无比的顺从,不少人甚至面露羞愧之意。
就如同周院士明明是春秋书院的老师,但仍旧需要裴元机来为他镇场、撑腰,他才有底气硬起身板儿与这群小兔崽子抗衡一般。
不愧为如今书院大师兄,不愧为被书院寄予厚望的顶梁基石,裴元机一出现,便以绝对的气场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一幕在沈徽等人看来,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是神乎其神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厉喝却猛地于裴元机耳边炸响。
“大胆!”
说话的不是夏生,而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
一个本届灵院新生中实力最弱小的人。
周勃。
“大胆裴元机!口口声声称要尊师重道,目无尊长者需受鞭责严惩,那你为何对两位教习视而不见!”
裴元机目色一凝,缓缓转过身来,沉默地看着周勃,一句话也没有说,体内无形之剑意便骤然而发,直刺周勃的胸膛。
周勃被裴元机剑意锁定,浑身僵若木雕,根本难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宛如实质性的剑气掠至自己身前,恐怕下一刻就会将自己洞穿。
而与此同时,一道略显削瘦的身影却悄然拦在了周勃的面前,虽然看似什么也没有做,但那缕剑气却就此在空中崩碎了。
这是裴元机第一次直视夏生,可还不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对方便突然笑了。
“怎么,就算你不认识我,难道连武院的钱教习也认不得了吗?”
闻言,老钱嘴角不禁狠狠一抽,赶紧走上前来,打着圆场:“不关事的,不关事的,我们武院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伙儿都熟悉得很,没必要拘泥于礼法……”
老钱的这番话还没有说完,裴元机便深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沉声道:“见过钱教习。”
这下子,倒是轮到老钱尴尬了,只能赶快将裴元机扶了起来,干笑着道:“哈哈,哈哈,多礼了,多礼了……”
然而,夏生却是全然不在乎此时场中的气氛,当即再度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生,是书院新聘请的名誉教习,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总之,我想提醒一下你,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都因为你家长辈的关系敬你三分,但在我这里,你只是一个书院的学生,与其他人没有半点分别。”
夏生的这番话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但听在裴元机的耳中,却显得无比的刺耳,他缓缓抬起头来,冷冷一笑:“我听说,夏教习曾于山门之外,斩断了钟师妹的一条手臂?”
此言一出,场中立刻变得无比肃然了起来,李向文的眼中闪烁着阵阵快意,而老钱则暗自替夏生捏了一把冷汗。
但谁曾想,夏生却并没有回答裴元机的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除此之外,我也是书院今年参加春闱大比的领队,之前我已经给他们说过了,关于最终的出战名单,并不是分院上报的是谁,我就会用谁,终究,还是得看各人的表现和态度,你,自然也不例外。”
闻言,场间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就连周院士都悄然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难不成,夏生还以为他能用同样的手段威胁到裴元机?
若是此子真的敢将裴元机的名字从春闱的出战名单中划去,别说其他人,唐院长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果不其然,对于夏生言语中所暗藏的胁迫,裴元机根本不以为意,而是上前半步,轻描淡写地对夏生说道:“夏教习,我想邀你于生死台一会。”
话音落下,满场尽皆哗然,虽然在此之前,有不少人也料想过这样的局面,但真正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足以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除了夏生。
夏生笑着点了点头:“事实上,我是很想答应你的这一请求的,但我刚才明明已经告诉过你,我乃唐院长亲命的本届春闱大比之领队,如今春闱大比召开在即,我尚且还在拟定最终的出战名单,而你却意欲邀我同上生死台,且不论最后胜负如何,想必都只会让其他两座书院耻笑。”
夏生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但话语中的每一个字却越来越寒冷。
“所以……我很好奇,你此言此举,究竟,居心何在!”
居心何在!
一言诛心。
夏生的此番应对不仅出乎了裴元机的意料之外,更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错愕。
但偏偏,夏生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人难以辩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春闱大比在即,对三大书院而言,在这期间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想办法将自身战力最大化,以期在半月之后的落日谷威震四方,争得那天下第一书院的名头。
夏生此番作为春秋书院参加春闱之领队,裴元机作为书院年轻一辈首屈一指的天才少年,更是未来春闱战台上的最高战力,若双方在此时生死相向,恐怕真是会让皇朝学宫和天星院的一众师生笑掉大牙。
如果裴元机真的不顾一切后果,与夏生一起站上了生死台,他日若书院在春闱大比中失利,那他便是春秋书院的罪人!
夏生此番将书院之大义握于手中,占据了事理的制高点,以四两拨千斤之手段,立刻让裴元机哑口无言。
见状,周院士不禁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哼,不过是怯战而已,竟也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夏生转过头,看着周院士,厉声道:“周院士此言差矣!如果周院士认为是我怯战不出的话,那么我只问周院士一句话,若半月之后书院在春闱大比中战败,这个责任,可是由周院士一力承担?”
闻言,周院士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敢回答夏生的这个问题,只能羞恼地闭上了嘴。
他之所以会表现出对夏生的敌视态度,是因为胡硕待他如胞弟,是因为他视钟薇薇如亲传弟子,可仅仅因为如此便要他赌上此生的前途,他没这个勇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裴元机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这位被春秋书院视为未来二十年基石顶梁之大才,第一次对夏生躬下了身,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惋惜或者愤怒,而是透着一种强大的自信。
“夏教习教训得是,的确是元机考虑不周,不过……”
裴元机目若星剑,缓缓抬起头来,对夏生问道:“待他日春闱结束,不知夏教习可敢应允我挑战一事?”
不得不说,裴元机的反应也是极快,既然夏生以春闱为理由避战,那么在春闱之后呢?他还有什么借口不上生死台?
一言之间,裴元机当即对夏生反将一军!
可惜的是,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夏生之所以会借春闱一事拖延时间,并非是在忌惮他武王巅峰境的实力,而是出于万全之考虑。
行万事,不虑胜先虑败,算尽敌人一切之后手,让对方一朝万劫不复,便永无翻身之日,这才是夏生所奉行的金科玉律。
这也是他给秦嫣所上的第一堂课。
所以在下一刻,夏生无比平静地点了点头,淡然一笑:“若你一心求战,我自当如你所愿。”
“好!”裴元机眼中精芒毕露,看向夏生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然后他转过身,对周院士行了一礼,当即身形一闪,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演武场。
裴元机来得突然,走得也非常果断,但经他由此一行,却在一言一语之间便平息了灵院众生之怒,维护了周院士的名誉,更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夏生的威信。
毫无疑问,在今日之后,夏生的怯战之名恐怕就会传遍整个春秋书院了。
而且在很多人看起来,这位书院的新晋名誉教习,在春闱之后还能否活下来都成了一个疑问。
被裴师兄亲自下达了生死挑战令之人,不论怎么看,都活不长了。
当然,这一切对夏生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场生死之约的结局究竟会怎么样。
从他在一个多月前,于后山引发三泉映月之时,他就知道了。
在离开演武场之后,夏生又在老钱的带领下,分别去了武院和灵武院考察名册上的其他学生。
可惜的是,夏生并没有能够在武院中见到江柒柒,据说江柒柒的日常课程是由唐子安亲自指导的,所以有不入明德殿听课的特权。
相反,夏生倒是在灵武院中见到了墨渊,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无法多做交流,夏生做足了一位教习应该有的姿态,当众勉励了墨渊几句,就此离开。
也由此,夏生得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关于墨临的死,墨渊暂时还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
当然,确认最终的春闱出战名单,注定是一个耗时很长的工程,仅仅一天的巡查是远远不够的,好在夏生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情。
在回到正阳殿的暗房中之后,夏生又提起墨笔,在名单上画了好几个圆圈。
如此看来,其中有不少学生的表现,是足以令他满意的。
但就在夏生经过对卷宗的又一次研究,伏案对之后的筛选计划做出精细布置之后,他却迎来了唐子安的探视。
这一次见面,唐子安罕见地对夏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去招惹裴元机,你倒好,刚从后山出关就跟他对上了,简直是胡闹!”
看着唐子安那吹胡子瞪眼的态势,夏生倒是显得很轻松,笑着摇摇头道:“唐院长,这你就搞错了,我可没有主动去撩拨他,而是他去演武场对我下挑战书的。”
唐子安对此不置可否,而是没好气地瞪了夏生一眼,说道:“好在你还不算太傻,没有当众接受上生死台的挑战,起码让我有些时间来应对此事,至于说春闱之后会怎么样,到时候有我从中斡旋,或许情况会有所缓和。”
对于唐子安的善意,夏生并没有拒绝,而是笑着接受了,随即开口道:“对了,唐院长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需要你批准。”
闻言,唐子安不禁心中一抖,生怕这小子又给自己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当即无比保守地说道:“你先说说看,要是涉及到院规的,我也不能次次都给你特权。”
对此,夏生不禁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需要下山一趟,根据院规,书院教习是不得私自离院的,所以,特来向唐院长请个假。”
“下山?下山去做什么?”
唐子安没想到,夏生居然提出了这么个请求,倒是让他颇有些意外。
当然,这也就是唐子安心宽,若是换一个人,一定会觉得夏生的这个要求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其身为书院名誉教习,在入院之后可谓拿尽了好处,活儿却是一点儿没干。
之前的一个月一直待在后山闭关就不说了,这才刚刚出关一天时间,便险些引得整个灵院发生内乱,不仅蛊惑一众灵院弟子与院士为敌,更招得裴元机当场下达生死战书。
现在倒好,惹了一身麻烦,春闱名单的拟定也还八字没一撇,这家伙竟然好意思告假离院?
面对唐子安的质询,夏生只是笑了笑:“自然是有要事要办。”
闻言,唐子安不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夏生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但出于对夏生的信任,他终究还是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回来?”
“一天足矣。”
“好吧。”唐子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写了一封手令给夏生,嘱咐道:“早去早回。”
夏生接过手令,笑着应了一声,也不做耽搁,当即便与唐子安挥手告了别,迈步走出了正阳殿。
但就连唐子安也没想到的是,夏生并没有立刻离开书院,而是先去了一趟后山的玄圃园,与哑巴婆婆见了一面。
没人知道他与哑巴婆婆说了些什么,但在他离开不句山的时候,腰间已经多了一块色泽透亮的玉佩。
走出山门之后,夏生在一路上没有半刻停留,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然后在第一时间来到了善堂。
虽然此时距离秦家族比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善堂中可没人敢忘记夏生是谁,毕庆文更是在收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夏生身前,既惊喜又恭敬地开口道:“夏公子!您怎么来了!”
夏生笑着点点头,没有多做寒暄,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带我去见你家小姐。”
闻言,毕庆文顿时面露尴尬,苦笑着道:“夏公子来得不巧,小姐这前些日子刚离开京城,去往青州办差了。”
“青州?”夏生一愣:“那不是秦四爷之前所在的地方吗?”
毕庆文点点头:“夏公子果然好记性。不错,此番小姐前去青州,便是为了完成家里面给她所设下的第二项考核,暂领青州分堂掌柜一职,为期一年,以观成效。若不是因为我需要多留几日,移交总堂的各项事务,恐怕也见不着夏公子了。”
夏生顿时皱紧了眉头:“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毕庆文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姐在离京前曾多次前往不句山,但听人说夏公子您正在闭关当中,小姐也不便打扰,于是只能不告而别了。”
夏生知道,此事的确不能怪秦嫣,毕竟浩然剑出世一事太过突然,他假借闭关之由入住后山也实在情非得已,只是他没想到,秦家给秦嫣所安排的第二轮考核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念及此处,夏生不禁又问道:“那之前关于秦二爷被杀一案,解决了吗?”
毕庆文颇为感激地对夏生回答道:“按照夏公子的办法,果然解决了!虽然真凶暂且没有伏法,但此事的影响已经被减到了最小,族内外对小姐的行事手段也是颇为赞许。”
夏生点点头,心中猜测,恐怕正是因为此事,秦家才开始渐渐正视了秦嫣的能力,所以提前将搭理分堂的任务委派给了她。
但秦嫣如今离开了洛阳,顿时让夏生接下来的行动变得非常不便,而且最关键的是……
已经又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了,善堂对于寻找夏老爹一事仍旧没有任何进展!
对此,毕庆文显得非常羞愧,因为这般情况在以往可是从未发生过的。
而夏生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面,不管是秦嫣还是毕庆文,都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可为什么,以秦家如此强大的情报网络,也没办法找到自家老爹的行踪呢?
不得已之下,夏生只能对毕庆文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我要见秦四爷。”
秦家四爷,秦邰,前青州分堂掌柜,同样也是秦离的父亲,因为秦家族比一役,被提升为洛阳总堂掌柜,时至今日,已经俨然是整个秦家除秦小花之外,最具实权的大人物。
如今秦嫣离京在外,夏生想要继续得到善堂的帮助,便需要通过这位秦四爷了。
当然,夏生此番实在来得太过突然,想要立刻见到秦四爷也并非易事,所以将此事交给毕庆文办之后,夏生并没有在善堂久留,而是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并不是威宁侯府。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宁征究竟怎么样了,叶小娥又是否从幽冥秘境返还。
但相比起夏生如今要做的这件事情,其余诸事均可押后。
因为他不希望自己此行的行踪被透露出去,更需得防止叶夫人会派人来盯自己的梢,毕竟此事实在事关重大,若非逼不得已,他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动用自己的这张底牌。
夏生此行之所向,不是烟雨楼,也不是镇国公府,更不是裁决司。
而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地方。
他去了一座寺庙。
而且有意思的是,这座寺庙的名字与夏生的家乡也很有渊源。
都有白马二字。
自然便是洛阳城最著名的白马寺。
如果仔细回想一下,其实这并不是夏生第一次来到白马寺,早在秦家族比的时候,他便来过了。
当初他在从平南郡主手中逃出来之后,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往族比,便是因为在途中去了一趟白马寺,并从中窃取了一枚聚灵丹,这才让秦嫣在族比中重焕生机,一举战胜了秦洛。
而今天,是他第二次光临此地。
为的,自然不再是聚灵丹,而是另外一件东西。
一件他在五百年前暂寄放于白马寺中的重宝。
然而,想要拿到这件东西,却比他上次窃取聚灵丹要难多了,因为负责在寺中镇守此物的,赫然便是当代白马寺方丈,心空法师!
洛阳城,白马寺,乃是大缙王朝第一古刹。
建寺距今千余载,早在夏生第七世的时候便已经屹立在了这片大陆上。
在那之后,不管在这片苍穹下发生了多少次王朝更替,不管在这片土地上燃起过多少战火硝烟,它始终在那里。
从未消亡,从未倾塌。
因此,也有人将其称之为世间第一名寺。
可惜的是,在大缙王朝国教兴起之后,白马寺的地位日渐被削弱,如今虽然仍旧每日香火不断,但相比起鼎盛时期,却是大为没落了。
如今更是逐渐沦为了洛阳城的名胜之一。
就连林峰塔这般历时不过百年的建筑也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可即便如此,抛开其宗教影响力不论,白马寺的存在对于世间修行者而言,仍旧是值得敬畏的。
因为白马寺的历代方丈,均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高僧,至少也是尊级强者!
其中尤以大缙王朝开国初时的海法圣僧最为世人所熟知。
因为他是大缙王朝五百年历史中最后一位殒落的圣阶。
于一百八十三年前圆寂。
自此之后,世间便仅余两位圣阶,云隐大帝杨天笑、剑圣裴旭。
当然,如今很可能有了第三位。
秦小花。
夏生虽然并不知道白马寺的当代方丈究竟是何等境界,但想必肯定不是他能够与敌的,所以夏生此番前来,想要索回自己寄放于此地之重宝,只能靠智取。
来到白马寺的大门之前,抬首望去,红色的门楣上嵌着“白马寺”的青石题刻,一种厚重的岁月之意扑面而来。
于左右两侧各有一匹石雕白马,大小和真马相当,高五尺及许,长六尺半,作低头负重状,看起来颇为温和驯良。
夏生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迈步走进了寺门。
今日之白马寺与往常一样有些冷清,来往之善男信女并不多,夏生一路而往,不入殿,不拜佛,而是径直来到了位于寺内东侧的一座建筑物之前。
此楼阁坐落在一处高一丈多的台基之上,阁形呈重檐歇山式,坐北朝南,面阔五间,进深四间,朱漆圆柱,额枋彩绘,上覆灰色筒瓦。
这便是白马寺大名鼎鼎的法宝阁。
据说里面藏有各式法器、灵宝,更有白马寺的两大镇寺之宝之一,十八罗汉像。
寻常人是决计难以进得其中的。
而如今夏生来到藏宝阁外后也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装作普通的香客,先在阁外暗自观察了一番,将五识悄然探入了其中。
上一次夏生来的时候比较匆忙,也担心令生枝节,所以拿了丹药便走了,至于说负责看守药王殿的那两个小沙弥,恐怕连夏生的影子都没瞧见。
但这次不一样,毕竟在法宝阁内,可是有心空方丈亲自守护的,想要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取走自己前世留下的法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夏生就这么在法宝阁外驻留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重新迈开脚步,向白马寺的西面行去。
在与法宝阁完全对称的地方,同样有一座阁楼,外形与法宝阁别无二致,如果是初入寺中之人,恐怕会将其与法宝阁混淆。
而事实上,这座楼台在白马寺中的地位却理应更高一些。
因为这是白马寺的藏经阁。
当中藏有白马寺的另一件镇寺之宝——《大藏经》。
更有无数古经、古籍被收藏其中,其藏经量可谓冠绝整个大缙王朝。
而如今夏生想要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
他悄然藏身于藏经阁外的一片阴影之中,于灵窍内放出了帝江,然后拍着对方背上的那三对小翅膀,笑着道:“老朋友,接下来可就靠你了,不过小心一些,尽量不要毁了里面的经书,只要闹出些动静来就可以了。”
帝江摇头摆尾地欢腾了一阵,又在夏生的裤腿儿上蹭了蹭,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便朝着藏经阁的大门撞了上去。
“嘭!”
木质大门应声而碎,惊起尘烟四散,阁内的阵法即刻被触发,却哪里拦得住帝江,不过眨眼的工夫,便被这小家伙给冲了进去。
夏生看着这一幕,不禁扶额长叹:“这家伙,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啊……”
然而,便在夏生苦笑之余,果然便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眼看藏经阁的守备力量减弱,自西方法宝阁内即刻升起了一片霞光,向藏经阁急掠而去。
见状,夏生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当下悄无声息地自藏经阁外离开,回到了法宝阁的大门前,纵身一跃,如一只轻灵的飞燕,准确地落在了法宝阁的屋檐之上。
在先前的探查中,夏生已经知晓,守护在法宝阁内的除了心空方丈之外,还有一位实力大约在王级左右的法师。
如此薄弱的守备力量,想必一来是因为此处有心空方丈亲自镇守,二来恐怕也没人会想到真的敢有人以声东击西之势,同时攻入法宝阁、藏经阁两处重地吧。
毕竟不管怎么说,白马寺也只是一座佛教寺院而已。
所以在下一刻,一株参天大树突然自阁内的青石地砖下冲天而起,以遮天蔽日之势,仿佛要将整个法宝阁都撑破!
守阁法师当下被穷桑所惊动,骤然握紧了手中的金刚杵,迎向了那漫天树影。
与此同时,夏生则轻巧地绕到了法宝阁的后方,自二层楼的木窗外暗自潜了进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件东西,就被藏在前方那座佛龛之后的暗格中。
时间紧迫,夏生也来不及在阁中多做耽搁,当下便朝着不远处的那尊佛龛而去,只是不知道在时隔五百年之后,那宝物还会被原封不动地被保存于此吗?
下一刻,答案便揭晓了。
夏生轻轻地将佛龛向左转动了半个身位,随即一阵机括声连绵传来,一个暗盒悄然浮现在了夏生的眼前。
夏生刚一将盒子取出,脸色便骇然大变,因为木盒的重量变轻了。
待他将其打开来的时候,里面果然已经空空如也。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便在同一时间,一道宛如天籁般的铃声突然自法宝阁内回荡开来。
“叮铃铃……”
当中还伴随着心空方丈的一声轻叹。
“施主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这紫竹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