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土鸡瓦狗
说实话,夏生是真心不想去管这破事儿,也没打算跟这些什么春秋书院的学生产生牵连,更何况,在那屋子里面还藏着个白痴小妞儿,等自己走了,她自然会给他们松绑的。
但既然人家都开口了,反正是顺手的事情,夏生倒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亮起了腕间的剑形图符,然后挥了挥手。
下一刻,一片无形的剑气向着众人笼罩而去,顷刻间便割开了他们身后的绳索。
做完这件事情,夏生转身便欲离开,谁曾想,那个满脸血污的白衣少年却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来到了夏生的身前,躬身行了一礼。
“在下春秋书院李向文,此番多谢夏公子搭救,日后若有机会,必当竭尽全力以报大恩。”
夏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言重了,告辞。”
话音落下,却从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娇喝:“不准走!师兄,快拦住他!”
闻言,夏生眉梢微挑,抬眼看去,但见那个钟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内走了出来,正一脸大义凛然地看着自己。
李向文转过身,有些莫名其妙地喊道:“师妹?你说什么呢!”
钟薇薇抬手指向夏生,厉声道:“不能放他走!否则日后我们都会有大麻烦的!他杀了裁决司的人,若将来追查下来,恐怕裁决司会认为他是我们书院的人,届时我们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向文忍不住从胸中咳了一口血出来,沉声道:“师妹,夏公子可是救了我们!”
钟薇薇咬着牙道:“他哪里是救了我们,分明是害了我们!若没有他横插一脚,我们本应问心无愧,可现在呢?恐怕已经被裁决司认定是谋逆了,这回洛阳之路,必定更加举步维艰!”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番话,夏生突然笑了,然后他对钟薇薇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是准备把我怎么样呢?”
钟薇薇冷哼一声,悍然激起了体内的杏黄色灵气,身后一尊兽形虚影若隐若现,她一字一句地答道:“当然是将你拿下,交由裁决司处置!”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李向文看着这个小师妹,突然觉得对方无比的陌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倒是夏生摇头笑道:“不得不说,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你身为一名将级灵修,之前在面对裁决司折辱的时候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裁决司走了,反倒想要对我动手,无非是认为我比裁决司的人更好对付罢了……”
“怎么,原来你们春秋书院中都尽是这般忘恩负义,恃强凌弱,不分是非黑白之人吗?”
“你们书院的傲骨、脸面,今天可真是全被你给丢干净了。”
钟薇薇的脸庞顿时涨了个通红,却义正言辞地说道:“那不一样!裁决司是朝廷的人,他们奉命查案,我们理应配合,而你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死了一位朝廷命官,罪该当诛!”
“朝廷命官?”夏生轻轻一笑:“什么时候,裁决司的一个小吏也能算朝廷命官了?这样说来,那我这善堂客卿的身份,莫不成便等同于一位户部侍郎了?”
话音落下,场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李向文更是满目惊诧,对夏生问道:“公子,是善堂的人?”
夏生点点头:“是又如何?”
李向文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之色,还没想好该如何作答,不远处那个大块头学生已经接好了下巴,直言不讳道:“修行之辈谁人不知,你们善堂根本与裁决司是一丘之貉,若没有善堂的银钱支持,裁决司又如何能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先前我还以为公子是侠义心肠之辈,原来你跟他们是一路人!”
大块头正说着,却猛地被钟薇薇拉了一把,后者的眼中同样透着不可思议,却已经下意识地敛去了背后的将灵。
而经由大块头的这番话,夏生也因此明白了很多事情。
如此看来,之前在李老伯家中的时候,程立然和靖哥的确没有诓骗自己,莫非这裁决司真的跟善堂有所联系?
如果再联想到善堂那近乎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的话,事情似乎就豁然开朗了。
主司刑讯、缉捕的裁决司,与主司情报,而且手握巨量财富的善堂,两者原本便应是天造地设的联盟军!
念及此处,夏生不禁生出了一个新的想法,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利用这层关系,让裁决司的人帮忙寻找老爹的下落呢?
当然,这是去了洛阳之后的事情了,当务之急,夏生还是得赶紧脱身离开,否则若是等到裁决司的人回来,可就走不了了。
至于这些书院小屁孩儿对自己的看法,夏生一点儿也不在乎,更懒得解释,当下再一次准备抽身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钟薇薇却忽然走上前来,柔声开口道:“刚才是小女子无礼了,还望公子见谅,既然公子是善堂的人,那倒是好办了,不知公子可否不计前嫌,带我们离开这里?”
夏生转头看着钟薇薇,由衷地赞道:“说真的,不要脸的人我见得多了,但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怎么,你觉得你的这些师兄师姐是白痴,所以世上所有的人都是白痴吗?”
夏生的这句话没有半分客气,而是极尽奚落、嘲讽之意。
钟薇薇身子一抖,却强行掩下了目色中的火气,随即再度开口道:“若公子能护送我们离开这里,日后回到书院,必有重谢!将来公子遇到什么难处,也能多一些朋友。”
夏生冷笑一声:“你似乎把自己想的太过重要了,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顿了顿,夏生不等对方接话,便突然伸出手,搭在了钟薇薇的肩头,眼中一片平静。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但同样,我也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今天你不止一次激怒了我,所以你应该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说完这句话,夏生的手掌缓缓自钟薇薇的肩膀处滑落,与之一齐落下的,还有钟薇薇那洁白如藕的手臂,以及一片灿烂的血花。
“啊!”
一声凄厉而尖锐的惨叫声姗姗来迟,直让人头皮发麻,包括李向文在内的一众春秋书院学生都傻了。
钟薇薇单手捂着断臂,却止不住那汹涌流淌的鲜血,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再也不复之前的美貌,而是在极度的扭曲下变得异常狰狞,便如同那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鬼,放声尖叫。
夏生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正如他之前所言,钟薇薇能活着,就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一剑斩落钟薇薇的手臂之后,夏生便不再看她,而是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对宁征道:“走吧。”
钟薇薇看着夏生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直接摔倒在地,除了令人心底生寒的哭喊声之外,就连激发体内将灵的勇气也没有。
正如夏生所预料的那般,她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面对有着断臂之仇的敌人,她脑中的第一反应不是恨意,而是恐惧,而是一种无比强大的求生本能。
为了活下来,她甚至连一句咒骂也不敢对夏生说出。
因为她能从夏生的眼中看到,如果自己再继续激怒他的话,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这绝对不是一句单纯的威胁,或者玩笑话。
所有人当中,反倒是李向文最先反应了过来,追着夏生跑了两步,厉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然而,回答他的,却不是夏生的声音,而是一阵清风。
李向文的脚步随之而止,而他额间的一缕黑发,却在清风的拂动下,飘落在了地上,溅起半缕尘埃。
这便是夏生的回答。
或者说,是警告。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一幕,就连刚才在裁决司强压下也不肯低头的李向文,也不禁陷入了沉默。
或许是因为在他的心中,这个叫做夏生的少年,比那裁决司更加可怕,更加视人命如草芥。
即便此时夏生留给他的只不过是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却比殷世振的狞笑更加具有压迫力,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李向文相信,如果夏生愿意的话,绝对可以以一己之力,将自己这几个人屠杀殆尽。
这样的念头无疑是极为荒谬的,但偏偏能让李向文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动半步。
下一刻,那个叫做徐康的大块头也来到了李向文的身边,问道:“人呢?”
李向文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夏生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当中,随即摇了摇头,叹道:“今日之事,还是回禀书院,让师尊定夺吧……”
说完,李向文面带苦涩,转回头去,与众人一起查看小师妹的伤势,徐康则站在原地,满目茫然。
另外一边,夏生已经与宁征离开了小巷,回到了外围的清渔街上。
直到这个时候,宁征才终于开口道:“先生有些鲁莽了。”
这是宁征第一次没有称呼夏生为“公子”,而是“先生”,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或许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夏生摇摇头道:“你觉得我会在乎几个书院学生的仇恨吗?”
宁征苦笑道:“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春秋书院毕竟不比其他,作为我大缙王朝三大书院之首,有些底线,能不碰,是最好别去触碰的。”
夏生瞥了他一眼,说道:“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忍下这口气吗?”
“不……”宁征目色微凝,沉声道:“我的意思是,刚才先生既然已经动了手,为何不将他们斩草除根呢?不做则已,一旦做了,就一定要做绝!干脆把这个屎盆子,扣在裁决司的头上!”
这一次,倒是轮到夏生有些意外了,因为从之前的接触中,他还从来没见过宁征的这一面,顿时有些好奇地问到:“你是认真的吗?”
宁征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
闻言,夏生不禁笑了:“有些意思。”
宁征没有听懂夏生的这句话,继续劝说道:“若先生现在立刻回头的话,还来得及。”
夏生点点头,随即认真地看着他,说道:“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不过如果下次你要提出建议的话,还是早些的好,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像他们这样的白痴的。”
宁征一愣,仍旧没有放弃,接着说道:“先生!此番我们前去洛阳,已经与太子和裁决司这两方的敌人了,若是现在再加上春秋书院……”
夏生拍了拍宁征的肩膀:“我说了,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就不必多言了,现在,我们先出城再说。”
宁征沉了一口气,疑声道:“出城?如今城门大锁,裁决司的人和黑水镇的守备军满城搜捕,怎么出城?”
夏生笑道:“原本以我们的情况,的确是很难出城的,不过刚才那裁决司的营官主动给我们打开了一个口子。”
“啊?”
夏生摇摇头,对宁征道:“我之前对秦嫣说过,在这世上,最值钱的,永远都是人情,你懂这个意思吗?”
宁征满头雾水地答道:“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可刚才先生明明与裁决司的人……”
“凡事不能看表面……”夏生笑了笑:“既然你心存疑虑,那么,尽管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夏生带着宁征堂而皇之地穿过了整条清渔街,然后一路向南,顺风顺水地来到了黑水镇的南城门,果不其然,在那里,只留了不到十个守备军的人把守。
见状,宁征顿时目瞪口呆,一时间脑袋竟有些转不过来了。
“这……这……”
夏生再度伸手拍了拍宁征的肩头,说道:“现在,你可信了?”
宁征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表达此时自己内心的震惊。
然而,还不等他彻底回过神来,便见到夏生已经慢步朝着城门口行去,宁征面色一紧,立刻拉住了夏生的衣角,寒声道:“难道我们就这么闯出去?”
夏生单手一挥,用剑气自掌中凝出了一把三尺长剑,幽然一笑。
“不然呢?”
下一刻,在那十几个守备军的眼中,突然闪出了一片漫天剑影,以及一道无比璀璨的杏黄色气芒。
杀意凛然。
像黑水镇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人口基数还没有白马镇多,常驻守备军能有多强的实力?
这么来说吧,白马镇镇长,兼管守备府的肖震,才不过是一个武师境的修行者而已,但至少他手下的守备军里面还不乏一些武士境的高手。
而黑水镇呢?整个守备府恐怕都找不出一个武师来!
但凡那些刚刚跨入修行者门槛的武士、灵士,便已经算是他们这里一顶一的高手了,而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跟着裁决司朝城北追去了,留下来看守南城门的,说是散兵游勇都是高估他们了。
更准确地说来,在这十几个人里面,只有两名武士。
从一开始,裁决司便没把封锁城门、追捕凶犯的希望放到他们身上,所以平南侯带了一千私军乔装打扮,进驻黑水镇,所以裁决司带来了整个掌旗营的精锐。
所以原本在黑水镇的南城门,是有一队裁决司的高手,外加近百人的平南侯私军镇守的。
可就在片刻之前,这些人都被调走了。
说是掌旗营的殷世振,殷大人,发现了嫌犯的踪迹,并被其所重创,现在正在全力追击,要求众人围捕、配合。
正如夏生所预料的那般,殷世振,亲自给他在这座密不透风的牢笼中,打开了一个缺口。
如果这样的机会都错过了,那他就不是夏生了。
他的反应远比宁征预料中的更加果断,出手之间也更加决绝。
一人、一剑,足矣。
只用了不到十息的时间,夏生便已经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那十几个守备军全部解决了,期间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就如同砍瓜切菜那般简单。
这便是修行者与普通人的区别。
这便是武将境与武士境的差距。
若不是夏生心存仁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了他们性命,完全可以直接一剑把那城门给劈成两半,到时候,这十几个人,一个都活不了。
当然,如果真那样做了,恐怕也会引来裁决司的注意,适得其反。
不管怎么说,总之,在殷世振的帮助下,夏生和宁征算是非常从容地离开了黑水镇,可两人才刚刚走出城门没多久,夏生便听到了一声非常熟悉的呼喊。
“恩公!恩公!”
闻言,夏生顿时脑后一阵发紧,他满目震惊地转过头去,随即看到一个黑衣女子,正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
不是孟琦还能是谁!
“恩公!你总算出来啦!”孟琦的眼中写着激动,却无奈重伤未愈,脚步仍旧有些虚浮,走得无比的缓慢。
夏生上前几步,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疑声道:“你怎么在这里?秦嫣她们呢?”
孟琦摇摇头,一脸的无辜:“我不知道啊。恩公离开之后,我便服了药睡下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喧闹声惊醒,睁开眼来,整个长水客栈都快被大火给烧没了,等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发现城内有官兵大肆搜捕,于是我就趁乱溜出了城门。”
夏生转过头去,看着宁征,眼中似有深意。
宁征当即摇头道:“我没看到她从客栈出来,不过中间有段时间,我为了跟上秦小姐她们,所以离开了一阵,回来的时候,长水客栈已经着火了。”
宁征的这番话并不足以打消夏生心中的疑虑,于是他接着对孟琦问道:“城门处有裁决司的人把守,你怎么逃出来的?”
孟琦得意地笑了笑:“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名专业的杀手,隐匿身形可是我们的必修课,就那些小喽啰,哪里能发现我?”
夏生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孟琦的腕间。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撕开了孟琦的衣服!
踧踖不妨之下,孟琦被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随即赶紧伸手挡住了自己的重要部位。
然而,夏生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了。
孟琦的伤的确是没有问题的,甚至连伤口也未曾愈合,理论上来说,她绝不是秦嫣的对手。
可夏生却仍旧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女杀手抱有一些疑虑,他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所隐瞒。
谁曾想,还不等夏生发问,孟琦却抢先一步想明白了夏生的意图,当即瞪大了眼睛,颤声道:“恩公……不相信我?”
夏生脸色一僵,微微摇头道:“事出突然,我只是……”
“恩公!”孟琦将其打断道:“若是恩公觉得孟琦做了什么背叛您信任的事,是杀是剐,任凭恩公处置,但恩公不可以侮辱一位杀手的忠诚!”
说着,孟琦单手一翻,将随身携带的肃风刃交到了夏生掌中,轻轻闭上了眼睛,引颈受戮。
下一刻,夏生一手抓着孟琦的胳膊,一手如闪电般探出,将匕首的利刃抵在了孟琦的脖子上。
孟琦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似乎是真的准备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夏生的手一如既往地稳,却迟迟未曾挪动半寸。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场间沉默的气氛令人窒息。
片刻之后,孟琦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夏生,开口道:“恩公,若您不愿动手的话,要不要我杀了自己?”
话音落下,夏生向后退了半步,手指一拨,将肃风刃调转了方向,交还到孟琦手中。
“好吧,我相信你。”
孟琦接过肃风刃,脸上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意思,而是显得有些失落。
见状,夏生反倒有些内疚了,他抬手拍了拍孟琦的肩膀,笑着道:“行了行了,是我过于小心了,错怪了你,那接下来,你还跟我们去洛阳吗?”
孟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我还没有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呢!”
夏生苦笑道:“好吧,咱们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否则待会儿等裁决司的人赶到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孟琦点点头,跟着夏生的脚步朝官道旁行去,片刻后,却冷不丁问了一句话。
“恩公,刚才您可是把我的身子都看光了,是不是得对我负责啊?”
孟琦问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女儿家的羞涩,或者大家闺秀的矜持,反而满是坦荡,就像是在问待会儿吃什么一样。
闻言,夏生嘴角一抽,立刻大手一挥,指向了一旁满脸正气凛然的宁征。
“他也看了,叫他负责!”
“恩公,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抓只兔子来吃?”
“恩公,你肩膀酸不酸?不如我用错筋十七掌给你拍一拍?”
“恩公,你困不困?我给你唱首歌醒醒神儿?”
“啊呀哟……一刀砍下去,血流成河哟,嘿嘿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哟,一刀不够砍两刀,砍死一个算一个哟,哦西哟……”
一路下来,夏生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开始深深地后悔,自己先前为什么没有一匕首扎死孟琦,相较而言,他突然发现,原来秦嫣那小妞儿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文静,那么的美好。
如果秦嫣在的话,孟琦肯定不会来烦自己的吧……
念及此处,夏生不禁恶狠狠地瞪了宁征一眼,对方作为一个资深谋士,不是应该为自己排忧解难吗?可他给自己排了什么忧,解了什么难?
连一个孟琦都收拾不了,当什么谋士?有什么脸当谋士!
宁征读懂了夏生的意思,只能讪讪一笑,随即硬着头皮,来到了孟琦的身前,轻咳了一声:“那个,孟姑娘,你看……”
宁征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孟琦便转过头来,冷冰冰地看着他,言简意赅道:“看什么看?你这人懂不懂礼貌?没见我在跟恩公说话吗,再多嘴小心我把你舌头挖出来!”
说着,孟琦手指轻轻飞舞,将一把肃风刃耍得跟穿花蝴蝶般,言行中的威胁之意不露自表。
见状,宁征只能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将后面的话活生生吞了回去,满脸苦色地看着夏生。
夏生顿时板起了脸,对孟琦道:“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对宁征无礼!为了以示惩戒,接下来的这一整天,你不准再说话了!”
闻言,孟琦立刻瞪大了双眼,不过对于夏生的命令,她一向是无条件遵守的,于是只能将所有的怒气转移到了宁征的身上,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具尸体。
宁征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一脸的欲哭无泪,当即对夏生抗议道:“先生,你可不能这般坑我啊,我可什么也没……”
夏生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宁征的肩头,义正言辞道:“行了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她又不会真的杀了你,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了,你看,咱们接下来这一天不是清净了么,你的牺牲不是没有价值的!”
宁征一脸的苦相:“清净是清净了,可之后怎么办?就算她不会杀了我,可万一真的把我舌头割下来……”
“哎呀,不会的,不会的。”
“万一呢?”
“没事儿,你家先生我医术无双,大不了到时候再给你接上呗。”
“这哪里是接不接得上的问题……”
……
伴随着一路的吵闹,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原本在一开始,众人的计划是在黑水镇过夜的,如今看起来,却只能夜宿荒郊野外了。
对此,孟琦和夏生都没有任何问题,宁征也不是那么娇生惯养之人,三人很快就升起了篝火,又找来了些干草坐下,并当即决定轮流守夜。
夏生是第一个守夜的,等宁征和孟琦睡下后,他抬头望着那浩瀚的星空,终于在脸上出现了一丝苦涩。
虽然在这一路之上夏生什么也没说,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此次黑水镇的意外,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首当其冲的,便是与秦嫣和康无为失去了联络,从长远来看,夏生相信他们应该不会遭到裁决司的刁难,在去到洛阳城后,也应该很容易便能找到他们的下落,即便没有他们,大不了夏生自己再写一张善字帖,也能得到善堂的支持。
可如果从近期来看,夏生却是失去了康无为这个最强大的战力,一旦将来面对太子手下人的追杀,夏生能够脱身的机会便更小了。
亏他还教了康无为一套完整的青冥剑意呢。
如今看来,却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除此之外,他们所雇的那辆马车也丢了,里面不仅放了叶小娥留在白马镇的东西,最关键的,是有夏生煞费苦心做出来的药露!
好在夏生在离开客栈前随身携带了三支毒剂,三瓶伤药,否则此时的他真是一点儿保命的底牌都没有了。
可别忘了,之前在黑水镇的时候,夏生便对靖哥使用了其中一瓶,也就是说,现在满打满算,他也只剩下两支毒剂了。
如果一路上顺风顺水也就罢了,但只要太子的人找到了他,届时,两瓶毒剂,恐怕真的有些捉襟见肘。
这些还不是最让夏生担心的,此时的他真正最牵挂的,其实也并不是秦嫣和康无为,而是蛋蛋……
蛋蛋并不是一头普通的灵兽,而是一只异兽,这一点夏生比谁都清楚,他也知道,以蛋蛋那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一般人想要抓到它还真的不容易。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里也不是白马镇,且不说那些裁决司的高手,但凡被蛋蛋遇到个灵王境之上的强者,恐怕不是被抓去囚禁、贩卖,就是将其强制融合了。
一时之间,一种无比的自责突然充满了夏生的心中,因为是他将蛋蛋带离忘归林,带回白马镇,再带到如此危险的境地的。
虽然对方不是人类,也不会开口说话,但相处得久了,总是有感情的。
更别提,在忘归林回到白马镇的路上,其实是蛋蛋救了夏生的性命。
夏生的心中五味杂陈,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世事无常,但也不免有些挫败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夏生却突然听到从自己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些响动,他警惕地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一支火把,体内剑意微动。
下一刻,一辆马车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之内,正缓缓地朝他们驶来。
见状,夏生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喜意,有了马车,接下来的行程必定会方便很多,而且宁征并非修行者,一路的长途跋涉也不一定吃得消,如果能够搭个顺风车的话,也能节省些体力。
念及此处,夏生挥了挥手中的火把,身形一掠,直接拦在了马车的前面,然后,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因为他认出了赶车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笑容可掬的老大爷。
同一时间,因为马车的急停,车厢中的人也捞开了门帘向外张望,于是夏生又看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妇,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儿,以及,一个身受重伤,却仍旧在嘴里叼着烟杆儿的老者。
瞬间,夏生的冷汗就下来了……
就是这么巧。
就是这么背。
此时在夏生面前的马车中,加上赶车的车夫,总共坐了五个人。
便是夏生之前在黑水镇李老伯家看到的那五个人。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此时的他已经知道,那个身负重伤的老者,便是平南侯,薛盛。
除此之外,在那对不知真假的夫妻当中,男的被称为靖哥,女的不知道叫什么,但实力绝不比靖哥低。
赶车的是程立然。
而那个满脸童真烂漫的小男孩儿,虽然对方从未对夏生自我介绍过,但从靖哥被迷倒前的那一声“安大人”来推测,想必应该便是传说中的圣裁院掌旗使,槐安。
虽然夏生一直觉得孟琦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拖油瓶,而且还是一个脑子有病的拖油瓶,但实际上,孟琦的见识,却比他这个沉睡了五百年的老怪物,以及偏安白马镇一隅三十多年的宁征要广得多。
而在这一路上,夏生便从孟琦的口中,得知了当今大缙王朝很多非常关键的信息。
比如在朝廷之下,还有三大书院,九大世家,二十七宗门。
再比如在凶名远扬的裁决司内,除了首尊秦念之外,还有三大巨头。
分别是掌剑使韩儒、掌玦使上官雪晴,以及……
掌旗使,槐安!
很显然,在先前那场暗杀发生之后,明里面,裁决司大锁城门,调动了全部人手搜捕刺客,将整个黑水镇搅得天翻地覆,但实际在暗地里,掌旗营的几位强者,已经护送平南侯出了城!
至于那两名逃走的武王境杀手有没有抓到,他们此行是真的只有这五个人,还是暗中有裁决司其他人跟随,夏生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打算去问。
因为此刻还有一个更加现实,更加重要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槐安身为裁决司三大巨头之一,其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夏生暂时还看不出来,但至少不是如今的自己可以对付的,即便他把那两瓶毒剂全部扔出去,再算上穷桑的生命融合,外加白日焰火杀生剑,也没有半分胜机。
更别说场内还有靖哥,还有程立然,还有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子……
几乎是瞬时之间,夏生就已经判断出了当前的形势对自己大为不利,所以他没有转身逃离,也没有试图以一己之力将对方五人群灭,而是突然笑了。
“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靖哥当即抄起了手边的短斧,似乎随时准备暴起杀人,然而,那个小男孩儿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还真是巧啊……”
夏生没有答话,而是笑着朝马车里面张望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此行应该是要前往洛阳才对,不知道能不能搭个顺风车?”
话音落下,靖哥顿时愣住了,赶车的程立然也面露狐疑之色,唯有槐安笑意不便,点点头道:“荣幸之至。”
听得此言,夏生毫不客气地翻身上了马车,却听到槐安又说了一句话。
“你那两个朋友呢?”
夏生神色微怔,随即笑道:“险些将他们忘了,如果不介意的话……”
槐安伸出小小的手掌,说道:“请便。”
于是夏生只好重新下了车,慢步来到了宁征和孟琦的身边,将两人唤醒。
孟琦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却冷不丁低声问道:“恩公,要不要我杀了他们?”
夏生神色不改,轻轻摇了摇头:“上车之后,不准说话。”
“是。”
倒是一旁的宁征满头雾水,看起来先前是真的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生拉着宁征回到马车前,介绍道:“这几位都是我在黑水镇中认识的朋友,这是程先生,那是薛侯爷、安大人,还有……”
说着,夏生将目光落到了车内唯一的女子身上。
对方的反应既没有靖哥那般激烈,也不如槐安那般和煦,而是冷漠地点了点头,说道:“墨临。”
夏生含笑回礼,最后才说道:“最后这位,你叫他靖哥就行了。”
闻言,宁征对其一一行礼,脸上一片平静,实则在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了夏生这番介绍的用意,更看懂了如今场间的局势。
“在下宁征,一介草民。”
与此同时,孟琦也自夏生身后露出头来,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直接看向了槐安,随即才在夏生的提醒下,极不情愿地拱了拱手:“我叫孟琦,是一个杀手。”
如此直白的自我介绍,顿时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愕然,就连槐安也不由得一怔。
夏生赶紧苦笑着打圆场道:“我这朋友脑子有些不太灵光,还望诸位见谅。”
槐安的眼中闪烁着天真无邪的光芒,他双手托着腮帮子,笑着道:“既然大家都认识了,以后便是好朋友了,都上车吧。”
有了夏生三人的加入,车厢中便不免变得有些拥挤了起来,好在这辆马车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虽然不比夯大力驶到白马镇的那辆,但里面所刻的符阵铭文,至少能使马车内再加上十倍的重量也轻盈依旧。
只是车内的气氛,却不免沉默得有些诡异。
谁也没想到,率先打破这种沉默的,既不是夏生,也不是槐安,而是那位在重伤之际仍旧烟杆儿不离手的侯爷。
“听说,你是善堂的人?”
夏生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善堂的令牌,递到侯爷手中,笑道:“大约半个月前,康大人给了我这个。”
侯爷接过善堂的令牌看了看,没什么表示,却对夏生的这番话产生了些兴趣:“你是说,你是在半个月前才成为善堂客卿的?”
“不错。”
“嗯。”侯爷应了一声,将令牌抛还到夏生手中,随即便闭上了眼睛,开始优哉游哉地抽起了烟。
夏生转过头,重新看向这个貌似只有七八岁,实则却身为裁决司三巨头之一的掌旗使,直言不讳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裁决司与善堂一直是盟友才对,却是不知,为何从黑水镇到现在,你们始终对我保持着很深的敌意?”
闻言,靖哥当即面色暴怒,却不敢冒言,因为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能够回答夏生的,只能是槐安。
“你知道,此番意欲行刺侯爷的人是来自哪里吗?”
夏生看着槐安那双满是无辜的眼睛,心中一片寒意,缓缓点头道:“没记错的话,是血剑盟的人。”
槐安笑着摇了摇头:“不,血剑盟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站在背后的,其实是你们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