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们搞错了,我才是刀俎
气运,并非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张无邪的理解中,气运并不等于命运,即一切并非天注定。
气运之子是一个庞大体制得以维系的锚点,如开国皇帝,中兴之主等存在都涉及到体系覆盖下的大部分生灵存亡,自然会吸引天道的注视。
王朝更迭,各方势力倾轧之下,巩固的国运被打散,于是各种气运之子诞生,互相征伐掠夺直到成为唯一,重新凝聚国运。
气运,不是成王的理由,只是如顶上冕旒一般,是成王的见证。
张无邪现如今只见过两位气运之子,一位是清风宗大师姐迟悠然,气运如虹流凤冠,代表着清风宗的未来。
另一位便是面前眼神迷离,正放肆地大放厥词的家伙。
“张兄,你想当魏来国的国主吗?”
徐禧生提着酒壶,直视张无邪的眼睛再次问道。
“你醉了。”
张无邪同样看着对方喝得朦胧的眸子,止住了递来的酒杯,他们都是修士,区区二两酒还不足以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我的确是醉了。”
见张无邪不接,徐禧生洒然一笑,自顾自地倒上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可这魏来国天下哪个不是浑浑噩噩,又有几个清醒?”
一边说着又给自己斟满,不管张无邪是否跟上闷头喝着,
“朝堂奸佞当道,地方匪患成群,北萦大旱飞蝗漫天,今年必定颗粒无收,百万人的生计从何谈起?郡守失职,郡尉包庇,十室九空饿殍遍野的惨相就在眼前!”
徐禧生抬起头,眼眸已是通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但张兄你可知,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张无邪沉默,此时真醉假醉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大概猜到接下来的话题将导向哪里。
“父皇老了。”
徐禧生瘫坐在座椅上,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大逆不道的话,
“常相,钦天监,翰林院,五门兵马司还有御林军,政、法、军三权竟统统旁落,以至于在常-祝之争中不得不退隐幕后,缓和中央的结果就是,失去弹压的地方十二郡心思各起。”
“敏安郡、沣西郡、漯河郡……还有北萦郡……”
徐禧生缓缓凑到张无邪面前,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远处的未央宫,掷地有声,
“反贼,不在山中!”
……
这场饭局吃了许久,直到明月高悬,桌上的餐品换了一茬又一茬,吃得徐禧生醉倒伏地被其亲卫接走,吃到魏灵曦都撑得困倦。
这位假死皇子,气运之子徐禧生,与他那酷爱说谜语的长姐不同,他在彻底醉倒之前与张无邪说了许多,说得露骨,说得放肆,说得情真意切。
仿佛真是一位爱民如子却又无能为力的皇子一般。
张无邪看着杯中明月,轻弹杯檐,波纹荡得月光破碎。
不过第一次见面而已,他们谈话的尺度已经赶上“玄武门之变”了,不管徐禧生是为什么假死,交浅言深的道理以他的城府不可能不懂。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张无邪是否会泄密或泄密会造成的后果。
徐禧生的门票比徐灵萱的要厚实很多,酒桌上,那已经打开的木盒中,赫然是五门兵马司的虎符。
有趣,真是有趣。
五门兵马司的将领去刺杀其实际掌权者,闻将军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死士?还是替罪羊?
皇子之殇关系到魏来国的颜面,总是要有人出来负责的,要有份量,闻将军再适合不过了。
这么想来也许还不如死在自己手里呢。
张无邪把玩着手中的虎符,他感知到了其与炎京诸多气息勾连着,只要意念一动便会引得五门兵马司的军士们前来,真实性无疑。
但是……通过解构张无邪还感知到了,拥有同样权限的气息起码还有三十四个,散布在炎京的各处,这的确是五门兵马司的虎符,但只是其中之一。
“无聊。”
撇撇嘴,张无邪将虎符随手一扔,看着头顶的星空,默默收回了吸纳对方入宗的想法。
徐禧生想做“太子丹”,但张无邪可不是谁的“荆轲”。
炎京里的人都太过钻营,精心编织着自己的利益网络,直到将整个炎京城变成盘丝洞,他们无法消化张无邪,就想让这头野猪去冲破别的关隘。
撑着脸颊张无邪欣赏着魏灵曦的睡颜,为其捋着发丝,不过一个气运之子罢了,一万个“张兄”,不及她一声“师兄”。
“师尊,既然来了为何不现?”
珍馐楼的顶层空旷一片,但张无邪的语气笃定,看着身前的那一片虚空,直到泛起一阵涟漪,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嘻嘻地自波纹中走出。
“无邪的实力又有精进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天枢上人乐呵呵地在对面坐下,开始给自己斟酒,小抿一口后微微皱眉,
“咦~这酒不好喝,没味儿。”
“不好喝就别喝。”
张无邪没好气地将酒坛一把夺过,这个老登每次发消息只有自动回复,害的他和灵曦露宿桥底,现在还好意思蹭他的席。
“灵乌去哪儿了?”
“灵乌啊,它和迟悠然去别处了,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刚来身上也没有盘缠……吧?”
感受到了张无邪幽幽的目光天枢上人才想起来自己这首席弟子身上也是分币没有,自知理亏的他乖乖坐在椅子上闷不做声,接受拷打,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以为你会接受他们的邀请呢。”
“谁?徐禧生?”
“不是还有徐灵萱吗?”
老头子嘿嘿一笑,一副你懂的样子。
张无邪撇了撇嘴,想到前日爆炸头的时候,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天枢上人指着天上的星辰,颇有神棍的风姿,
“我一直都在……哎哎哎!说就说别拔刀!尊师重道!尊师重道啊!”
“弑师啦!”
……
活络完筋骨后,张无邪把脱臼的右臂按回原位,将布置在魏灵曦身上的隔音阵法撤回,这才看向餐桌一角鼻青脸肿的小孩。
“再说说吧,师尊去哪儿了?”
“我就是……”
“嗯?”
“我真是!”
“咯嘣。”
看着张无邪开始掰指头扭脖子,小孩立马从心了,
“好吧,其实本体在秘境中,我也是最近刚到炎京的。”
张无邪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个与天枢上人完全不同的外表,却有一模一样的气息,但本质的生命波动又是不一致的,而且,天枢上人很少叫他“无邪”,都是“乖徒”来着。
如果是在秘境中失联的话倒也很正常。
“师尊让你来做什么的?有什么交代吗?”
“没有。”
“没有?”
“嗯,什么也没有。”
天枢上人的分身摊了摊手,指着张无邪腰间的玉牌,
“本体消失后我就苏醒了,只继承了他离开阖欢宗前的记忆,打发完迟悠然后我也无处可去,循着熟悉的气息一路走,然后就来到了这里,就是你和黑熊搏杀的时候。”
张无邪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灵乌没把你认出来?”
小孩有些无奈,
“相伴这么多年,他能认不出我是分身吗?心照不宣地搪塞一下得了。”
“那倒也是。”
张无邪点点头,看来那股熟悉感并非作假,
“那我怎么称呼你?小孩哥?”
“摇光,叫我摇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