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计生突击
何聪慧回到乡上后，依言把李德立回来的事告诉了朱西平，朱西平马上向分管计生的邝乡长汇了报，邝乡长又马上向李乡长汇了报，结果整个乡政府都动起来了。
当天晚上，团结乡党委政府连夜召开党政联席会，商讨李德立的事。商讨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要开展计生突击活动。
原来，李德立是个计划生育超生户，已经生了三个女儿，最小的女儿不到两岁，就是超生生出来的，到现在罚款都还没交全。更危险的是他老婆还一直躲在外面，连续两年没有参加每季度一次的透环妇检了。计生办的同志内部开玩笑说，这家伙估计是要生到“绝招”才罢休。
关于这个“绝招”的梗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它说的是某地有个三代单传的男子，结婚后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取名招弟，满心期待第二胎生个男孩。结果第二胎又是女孩，就取名又招。千方百计躲过计生检查后，生了三胎还是女孩，取名再招。咬牙生了四胎还是女孩，终于死心了，给孩子取名绝招，老老实实去计生办交了罚款，表示再也不生了。
第二天早餐过后，李乡长便组织全体干部召开了“团结乡计生突击大会”。计划生育是一票否决的工作，谁敢不重视。
更何况团结乡党委书记调走后，一直没有委派新的书记，据说要等年后才到位，李乡长现在是代书记和政府乡长一肩挑，事实上的乡草乡党委书记。如何把这个代字去掉，与这次活动关系那是相当大。活动成功了，代字不一定去得掉，活动没成功，代字去不掉则是肯定的。
会上，分管计生的邝乡长就突击活动作了具体安排。他把所有人员分成了三个组，一个人员控制组，安排了十二个人，其中八个男同志负责控制李得立夫妇，还准备了二副手铐，一旦李德立夫妇暴力反抗，立马拷上。另外四个女同志负责照看小孩。
一个物品搬运组，主要是搬运东西抵罚款。
一个善后组，负责登记物品和做好宣传解释工作。突击时，免不了有群众围观，其中肯定混有李德立的亲戚朋友，要向他们做好解释工作，同时也起着预备队的作用。
邝乡长布置完后，就是李乡长作重要讲话。李乡长首先着重强调了这次活动的重要性，那就是此次计生突击与团结乡党委政府一年到头的工作息息相关，与大家的年终奖利益攸关。
然后就是要求大家做好保密工作，谨防泄漏消息，让计生对象做出防备增加工作难度，甚至再次溜走让大家突无可突。
最后就是提醒大家要注意安全，小心突击对象狗急跳墙，做出危险动作，危及人身安全。
在李乡长讲话时，何聪慧颇有点不以为然，领导就是喜欢废话，每次活动讲话都大同小异，最后都是要大家注意安全，早就听得耳膜起了卷。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李乡长的讲话并不是废话，而是先见之明，经验之谈。
所谓突击的意义就在于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李乡长讲话完毕，大家立马上车，领导坐小车，其余人坐上130，往吊棚村呼啸而去。
不多时，突击队伍就赶到了李德立家。只见李德立家堂屋地上摆着两个皮箱、一个大行李袋。
“嗬嗬，看样子这家伙是准备再次外出啊，好险就又让他溜了。”邝乡长松了口气，李乡长自然留在乡上遥控指挥，现场坐镇的自然就是分管计生的邝乡长了。
“这次看你往哪跑？”邝乡长有种突击得逞的快感。他和李德立是老熟人也是老对手了，前年李德立的超生不但让邝乡长丢了面子更失了里子，邝乡长提起李德立就恨得牙痒痒，里面有公仇更有私恨。
“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我们本来只是回来住一晚就走的。”李德立有点意外又很光棍“罚款没钱，这屋里的东西随便搬，还有，我老婆没有怀孕。”
两年在外，李德立知道屋里没存下什么东西，值钱的家具家电根本没有。
邝乡长扫了一眼屋子，确实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上楼看看。”
早有计生办的同志爬到楼上。“邝乡长，这里有两个木廒，锁上了，我们打不开。”
邝乡长冲到楼上，果然看到两个大木廒，每个木廒上都挂着一把大铁锁。
“把钥匙拿来！”邝乡长回到楼下，对李德立说。
“什么钥匙？我没有，我不知道。要不你们把廒劈了。”李德立挑衅地说，他老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小朱，你去车上把那斧头拿来。”邝乡长也不废话，看来也是经验丰富，早有准备。
朱西平拿来斧头，回到屋里，交给邝乡长。邝乡长接过斧头，冲到楼上，随即传来两声大喝，跟着又是“哧哧”木头裂开的声音。邝乡长三斧头就劈开了一个木廒，里面满是黄澄澄的稻谷，估计有近两千斤。邝乡长紧接着又是三斧头劈开了另一个廒，里面放着一些干鸭子腊肉。
“搬。”邝乡长一声令下。
“你们不能搬！这是我妈妈放在这的东西。”此时李德立也跟着上来了，看他的样子，他原来也不知道这廒里有东西，但看到东西后，他又岂会不明白。
“你不是说，这屋里的东西随便搬吗？怎么反悔了。”邝乡长讥讽道，“再说，我们这是强制执行，先前你不在家，我们不好强制执行，现在你回来了，当然要强制执行了。”
“你们把东西搬走了，我怎么向我妈交待？”
“那是你的事！让开。”邝乡长一把推开李德立，指挥大家搬东西。
大家一哄而上，力气大的挑谷子、搬家具，力气小的提干鸭子和腊肉，一个女同志则在130旁边认真登记“谷子18担约2000斤，腊鸭二十支约四十斤，腊肉十块约二十斤，黄豆一蛇皮袋约100斤，竹椅三把，条凳四张，上海四方桌二张……”
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大家便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了，何聪慧也混在其中拿了几只腊鸭几块腊肉。大家把东西装上130，早有计生办的同志把李德立老婆带上了小车，准备带回去透环妇检，看怀孕没有，如果怀孕了则马上要采取下一步措施，没有怀孕则要立马上环。
大家都很高兴，事情进展顺利，没有冲突没有抵抗，甚至连围观群众都没有冷嘲热讽恶心大家。何聪慧和胡华辉两个新人吊在队伍，感慨良多。
路过一个厕所时，何聪慧进去方便了一下，出来时，就看见一个老太婆，正蹑手蹑脚跟在胡华辉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削砖刀。
何聪慧想：“她要干什么？难不成想搞偷袭？”于是紧走几步，追上了老太婆。果然，老太婆在靠近胡华辉后，举起削砖刀就向着胡华辉后脑捅去。何聪慧大惊，顺手一捞，握住了削砖刀刀把。“你干什么？你想杀人啊？”
“你们这群强盗土匪，把我的谷子鸭子都抢走了，叫我吃什么？我还怎么活啊？我不活了！”老太婆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何聪慧有点手足无措，胡华辉也回过头来，看到这情形，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脸就有点发白了。两人面对这又哭又骂地老太婆，都不知怎么办。
这时邝乡长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何聪慧心有余悸的把刚才的情况向邝乡长说了一遍。邝乡长听了，冷冷地说：“把她带到乡政府去。”
何聪慧和胡华辉听了，没有动，不知是吓傻了，还是不敢动、不想动，总之是没有动。
邝乡长想了想，又叫到：“小朱、小肖你们过来一下，把这老太婆带到乡政府去。”于是朱西平和肖青芳就过来了，看老太婆还是不动，两人马上一左一右，把老太婆架了起来，押上130。
有围观群众也看到了刚才这一幕，说：“看不出这老太婆还是条癫狗，差点就杀人了。”看来李德立他们一家在村里也是不得人心啊。
回到乡上，邝乡长把情况向李乡长作了详细汇报，说活动开展得很顺利，效果也很好，就是在收队时出了点小意外，好在没真出事情。
李乡长听了很满意，着重问了一下老太婆的事。当时也没说什么。
据何聪慧事后了解，经过计生办的认真检查，李德立老婆确实没有怀孕，计生办的于是为她落实了避孕措施。收缴的物资经过折价处理，谷子卖给了附近的农户，其它东西处理给了带家属的乡干部。
至于如何处理老太婆，经领导们集体商议，一致认为老太婆行凶杀人的事，可大可小，但考虑到她年纪大了，身体又差，放到哪里都是个烫手山芋，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只好无罪释放。
为避免节外生枝，邝乡长教育了她一顿就把她放回去了，据说还是刘栏山开着政府的小车送回去的，自始至终没有问过胡华辉和何聪慧的意见。
对此，何聪慧感到十分纳闷，胡华辉也没说什么。只是此后，胡华辉宅在家里看书的时间更多了，也更发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