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以棋订书
《芙蓉农业》杂志是芙蓉省农业厅主管的学术期刊，1980年创刊。一直以宣传党在农村的方针政策，报道农业科技成果，推广种养加新技术，介绍农家致富经验，传递农村市场信息，指导发展商品经济为己任，创刊以来，一直深受广大芙蓉农民欢迎。各个农业局都把《芙蓉农业》的征订发行看得很重，把它作为抓好农技推广工作的重要抓手。
汉宁县农业局分配征订任务时，基本按每100口人一本的标准来分配。团结乡5500人，分配了55本的任务。
按照往年的做法，8个村每个村上3本（支书、主任、村上各一本）就是24本。乡上书记、乡长、分管农业的领导、农技干部、农技员各1本，这里就又是5本，真正需要农户自行订阅的只有26本，分到8个村也就是一个村3到4本而已。
分管领导刘乡长把《芙蓉农业》征订任务给何聪慧和陈清柏分了下工。政府所在位置以下四个村即鸟窝村、吊棚村、坳头村、团结村由何聪慧负责。以上四个村即天辽村、丽江村、深坳村、中洞村由陈清柏负责，每个村自由征订人数不少于三份。
何聪慧要陈清柏将去年自费订阅《芙蓉农业》的农户名单调了出来，准备逐个拜访一下，顺便续订一下《芙蓉农业》。
何聪慧选择的第一个拜访对象就是吊棚村的何满仓。他是吊棚村支书何细毛的未出五服的堂弟，也是吊棚村的科技示范户，25岁了，还没成家，平时喜欢琢磨点农业新技术，所以自费订了《芙蓉农业》。
何支书陪着何聪慧来到何满仓家，何满仓一听何聪慧说是要订《芙蓉农业》杂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明年准备去打工，不种田了。”
“你今年不是丰收了吗？好端端的怎么不种田了？”何聪慧不解地问。
“种田没搞头，再种下去要打光棍了，连老婆都讨不到。”一旁的何支书告诉我，他这是受刺激了。
原来今年年初何满仓的弟弟去了木棉省打工，家里的事全靠何满仓照料，前几天刚带了个山茶花妹子回来，把他妈高兴坏了，逢人就夸小儿子有本事，把个老大郁闷得不得了，唉！
何聪慧听了，心里也满不是滋味，“种田不如打工”，对此他也无可奈何。这个何满仓是十有八九不会再订《芙蓉农业》了。
何聪慧也懒得再和他啰嗦，“不订就不订，换下一家看看。”
两人又来到一个叫古和平的农户家里，到古和平家里时，古和平还在吃早餐，正捧着一大碗稀饭就着酸辣椒吃得痛快。
何支书走进屋里，问：“今天怎么那么迟才吃早餐？”古和平说，“到外面办了点事。”
何聪慧他们把来意一说，古和平有点犹豫，说：“这个《芙蓉农业》上的话有时也不能信，不想订了！”
“怎么叫不能信呢？”
“今年我照着杂志上说的搞了两亩直播稻，把我烦死了，本来图省事，没想到更麻烦，还不如移栽省事，并且产量也不见增加。”
何聪慧听了，就说“你还搞直播稻，这技术早过时了”。
何聪慧知道这直播稻确实流行过一两年，但这项技术华而不实，坑人不浅。表面上看，直播稻省去了育秧、移栽、犁田、耙田等几道工序，还号称能增产。
但其实直播稻能不能增产另说，它的弊端却实在是多。一是它增大了稻种用量，一般情况下，通过育秧移栽的水田，一亩用种量不会超过3斤，直播稻起码要6斤以上，翻倍还不止。
二是直播稻田杂草特别多，这跟它省去了犁田、耙田两道工序有关。
三是直播很难做到均匀覆盖，禾苗长起来后往往密一处稀一处，像个癞子。要做到覆盖均匀就必须像移栽那样，一穴一穴的点播，这样也就称不上省了工序了。
最麻烦的是，直播田的后期管理非常不好操作。由于它不讲究横平竖直，无论是中耕除草还是治虫打药还是整排水圳都非常麻烦，人在其中穿行处处受制，直到最后的收割也是不方便打捆。总之这项技术确实误人不浅。
想到此，何聪慧说：“这技术确实不行，但你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芙蓉农业》上还是有好技术的，你看只要其中一项对上了，这成本就收回来了。”何支书也在一旁帮腔，古和平才说：“好吧，再订一年看看吧，就当抽烟抽掉了。”
顺利搞定一个，何聪慧信心又有所恢复，和何支书往下一个叫代宗国的科技示范户家走去。
代宗国是一个真正的科技示范大户，已经四十多岁了，今年搞了五亩稻田养鱼，收益可观。他还有个爱好就是喜欢下象棋，号称吊棚第一高手。
何聪慧他们两人运气还不错，快到代宗国家时，何支书看到代宗国正准备出门，赶忙喊了一声，“老代，等等，有事找你。”
“什么事？”
“找你订《芙蓉农业》”何聪慧直截了当的说。对怎样拿下老代，何聪慧信心十足。
“不想订了，没什么大用。”
“怎么会没用，你今年的稻田养鱼不是学的杂志上的？”何支书反问！
何聪慧也说：“你说的是没什么大用，意思就是还有点小用咯。”
“我今年的稻田养鱼是赚了点钱，但我明年不想搞了，赚的这点钱太辛苦也太麻烦了。”代宗国如是说。
“这话怎么说？”何支书有点诧异。
“你看这稻田养鱼吧，表面上又收稻子又有鱼卖，一丘稻田两笔收入。实际上个中滋味只有养过才知道。”代宗国叹口气：“自从稻田里养了鱼，我施肥打药就要特别注意，一不小心就毒死鱼，这肥又不能不施，药更不能不打。其次是特别担心下大雨，这跟所有养塘的一样，一下大雨就担心鱼逃出去。还有就是不好进行田间劳作，尤其是收割时，田里水泱泱的，本来是干的谷子也会沾上水，碰上连续阴雨不好晒谷就惨了。最无奈的是销路，别人一听说是稻田里养的鱼，就说这鱼肯定吃了农药。他们宁肯吃饲料喂出来的鱼也不愿吃稻田里的所谓农药鱼。再说我们这地方那么多鱼塘，还有一个那么大的东河水库，根本就不愁没有鱼吃！”
何聪慧和何支书听了，也是哑然。老代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何聪慧一看事情要糟，急忙喝道：“老代你胡说八道，有本事我们来一盘象棋，我赢了你就痛痛快快给我订份《芙蓉农业》，如果我输了我掉头就走，屁都不放一个。”
老代听了眼前一亮，“此话当真，你这样搞倒是有趣。”
“何支书在这里，我还骗你不成。”
“早就听说小何棋艺高超，今天倒要领教领教。”
三人进到代宗国屋里，代宗国拿出象棋，“你先请！”
何聪慧也不客气，上手就是当头炮。代宗国应以马2进3。
何聪慧跟着马二进三，代宗国随即马8进9。
何聪慧一看，有点意思，就“车一平二”“炮8平6”
“兵五进一”“象3进5”
“兵五进一”，棋局又开始进入何聪慧的掌控之中。十多步之后，代宗国无力回天，只好认输。
“再来一盘”代宗国迅速重新摆好棋子。
“可以，不过要先订杂志，交钱。”
代宗国掏出12块钱，《芙蓉农业》一年12期（本），一元一期（本）。何聪慧老实不客气的收下钱，开好票，递给代宗国。
“还没要到钱，倒先出了钱。”代宗国嘟嘟囔囔地说。
“要钱，你要什么钱？你找谁要钱？”何支书感到好奇“你个铁公鸡还有人能欠你钱？”
“还不是李得立那家伙，前年借了我80块，现在都还没还，这几年也不知躲哪去了？听说他回来了，我还不得赶紧找他要钱去！”
代宗国一边下棋一边说，很快又败下阵来。何支书不动声色，继续看何聪慧虐老代。
这番棋战，代宗国连输五盘，也不好意思缠着何聪慧再下了。何聪慧心中暗道“就你这村冠水平怎么会是我农校四强的对手。”
何聪慧和何支书离开代宗国家后，何支书悄悄地对何聪慧说：“你回去告诉计生办的领导，就说李德立回来了。”
何聪慧犹自发愣，“告诉他们干什么？”
“你不用管，告诉他们，他们自然就知道了。”